武所城的石板路上,傅鉴飞踩着露水从济仁堂后门走出,青灰色的长衫下摆扫过潮湿的石阶。他抬头望了望天色,东边的山峦刚显出鱼肚白,县公署门前那棵老樟树的枝丫却已经能看清轮廓了。傅鉴飞这几年都有个习惯,起早了,就沿着赤水河边走走。再回到家用餐,喝完泡好的绿茶,就开始翻阅医书。如果有病人,就开始看诊。有闲时,也一起研磨药材。桂生通常是在一旁帮忙分拣晒干的草药。
桂生一边分药,一边抬头问:“师父,我前几日听从广州回来的货郎说,孙中山先生在广州又成立政府了,还当上了“非常大总统”,说是要北伐,统一全国呢!”
傅鉴飞手上动作微顿,抬起头,若有所思:“哦?是有这么回事?我前阵子也听教会里的洋大夫提了一嘴,说南方那边又热闹起来了。孙中山总统不容易啊,是个有理想的革命党人,之前在南京也搞过临时政府,后来被袁世凯他们挤下去了。如今又在广州另起炉灶,看来这次有希望了。”
桂生好奇地凑近:“师父,那他这次怎么又当上总统了?还叫什么“非常大总统”?这名字听着怪新鲜的。”
傅鉴飞轻笑一声说:“这“非常大总统”嘛,听说是为了跟北边的那个北洋政府对着干。北边是袁世凯死后,军阀混战,谁也不服谁,国会也名存实亡。孙中山在南方,依靠一些支持他的省份,像广东这些地方,重新组织政府,国会也重新开起来,选他当总统,因为不是原来那个合法国会选的,所以就叫“非常大总统”,意思是“权宜之计”,但也算名正言顺地跟北方分庭抗礼了。”
桂生眼睛一亮,又问:“那他当了这个总统,是要干啥大事?”
傅鉴飞放下药碾,认真说道:“哈哈,你问我啊。我又不是他的幕僚。他啊,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筹备北伐,要带兵打过长江去,把那些军阀赶跑,统一全国。为了这个,他最近在两广地区动作频频,听说发动了好几场军事行动,要把广西、广东这些地方先稳住、统一起来,好作为北伐的基地。两广要是能连成一片,兵源、粮饷、地利都占优势,北伐才有个盼头。”
桂生点头如捣蒜:“原来如此!师父懂得真多。您说这次孙中山能成事吗?咱们国家乱了这么多年,老百姓可都盼着能过上安生日子呢!”
傅鉴飞叹了口气,望向窗外远山,沉声说:“这事儿啊,难说。孙中山是有理想、有见识的,也懂得团结各方力量,可如今中国军阀割据,各怀鬼胎,真正为国为民的少,争权夺利的多。他身边虽然有不少志士,但手里兵权有限,要靠那些粤军、桂军去打天下,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出力。再说了,北边那些大军阀,哪个不是手握重兵,盘根错节?北伐这条路,艰难着呢!”
桂生又问:“善涛哥就在广州啊,他会不会见到孙总统啊。”
傅鉴飞说:“你都想到天上去了啊,广州是大都市啊。孙总统是大人物啊。善涛是什么角色。”
桂生伸出舌头笑了下,若有所思,又问:“那……师父,您觉得咱们这小地方,离广州那么远,能受影响不?”
傅鉴飞微微一笑:“眼下嘛,影响自然是不大。别说咱们武所县城,就是福建,在历史上也是兵家不争之地啊,何况闽粤赣三省交界,山高皇帝远,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到这儿来。但这几年,交通也便利了,周围的兵马还是会路过的。这几年还会少吗?还有本地的那些民团,也不是经常打打杀杀。咱们“济仁堂”好好经营,给乡亲们看病抓药,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不过……”稍顿,语重心长地看着桂生,又说:“世道在变,咱们做医的,也要留心时局。多学些本事,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将来不管是天下太平还是乱世纷争,能救人就是大功德。”
桂生郑重点头:“师父教诲,桂生记住了!我会好好跟您学医,也多跟那些洋大夫学些新本事!”
傅鉴飞欣慰地笑:“嗯,好孩子。去,把那包金银花再晒晒,别潮了。天要热了,来抓清火药的人多着呢。”
桂生应了一声,转身去翻晒草药。药铺内,药碾声、草药翻动的沙沙声与远处隐约的蝉鸣交织。即使小山城,也在静静关注着远方那个即将掀起波澜的南方政府与它的“非常大总统”。
董婉清把绑好的药包放在竹蓝里,上面盖着昨天傅鉴飞写好的药方。董婉清给桂生说:”个是南街米店张大爷的药,给他送过去。” 桂生答应着,提起竹篮,匆匆离去。
董婉清又回到后院去了。林蕴芝也来到诊室。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两人斑驳的影子。
傅鉴飞取出那份《申报》铺在柜台上:你看看这个。
林蕴芝凑过来,发丝间的茉莉香气若有若无。她的目光扫过报纸,停在一则小消息上:上海《新青年》杂志社征集文稿...讨论科学与民主...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老爷对这本杂志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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