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蜷缩在龙床上，粗重地喘息，忍受着一波强过一波的痛苦浪潮，感受着身体在那诡异乐音的催动下，正不可逆转地滑向非人的深渊。
听雨阁内。
渺渺完全沉浸在那股冰冷意志的操控下，指尖在弦上飞舞得快得出现残影。那不成调的数据流乐音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尖锐，蕴含的奇异振动频率也在不断提升。
她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唯有那双失去焦距、泛着银辉的瞳孔，倒映着摇曳的烛火，冰冷得令人窒息。
她不知道自己弹奏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乐音去往何方，又有何意义。她只是一个容器，一个通道，完美地执行着来自遥远地底深处的指令。
阁楼下方阴暗的角落里。
赵无伤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伫立着。他仰着头，仿佛能透过楼板“看”到上方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过于精明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他能听到那诡异的、绝非人间应有的琵琶声，也能隐约感觉到皇极殿方向，那股因此而被激荡起来的、更加狂暴和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陛下又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了。
而他，只能在这里，安静地做一个旁观者和……监视者。确保这个过程，不受任何干扰。
他微微动了动鼻子，空气中除了那冰冷的数据琵琶音，似乎还隐隐飘来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机油燃烧般的味道？是从渺渺的方向传来的吗？还是他自己的错觉？
他不敢确定，只是将那抹异样牢牢记住。
终于。
那尖锐急促到几乎撕裂耳膜的琵琶声，在某个音调攀升至极致后，猛地戛然而止！
如同被一刀切断。
听雨阁内，只剩下琵琶弦仍在自主震动发出的、细微的嗡嗡余韵。
渺渺眼中的银辉瞬间褪去，焦距恢复。她浑身一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抱着琵琶向前栽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琴轸上，发出一声闷响。
剧烈的头痛袭来，伴随着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指尖传来火烧火燎的疼痛，低头一看，几根手指的指腹已被高速震动的琴弦磨破，渗出血珠。
她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眼神里充满了茫然与恐惧。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好像……弹了些什么？却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只觉得无比疲惫，好像身体被掏空。
皇极殿内。
那催命的乐音消失，萧彻右臂那疯狂的异动和剧痛，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
但痛苦并未完全消失，只是重新变回那种持续的、沉闷的钝痛和刺痒。而皮下的鳞片轮廓，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了几分。
他瘫在龙床上，浑身被冷汗湿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颤音。
寝宫内死寂无声。
只有他粗重的喘息，以及右臂皮肤下，那淡金色的鳞片纹路仍在微微闪烁，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
蜕变，仍在继续。
无可阻挡。
窗外，夜色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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