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声由远及近，在坡道尽头戛然而止。林悦脚步未停，但肩背绷紧，手指悄然滑过耳垂，确认右耳触感仍在。她没有回头，却知道那声音意味着什么——岗哨的记录已传出去了。
沈墨白伏在北坡林线边缘，望远镜贴着眼眶，镜片上凝了一层薄霜。他用拇指轻轻擦去，视野重新清晰：林悦的身影正穿过铁门缓冲区，雪地反光映出她低垂的头巾。陈宇从排水沟爬出，喘着粗气靠到他身旁，左肋包扎处渗出暗红，但他没提一句痛。
“人到了。”沈墨白收起望远镜，声音压得极低。
陈宇点头，甩掉手套检查信号弹，金属外壳冰冷刺骨。他重新塞进怀里，抬头看向冰原——那一片白茫茫的开阔地，像一张摊开的捕兽网，静得反常。
三人汇合在工房外围三十米处。沈墨白取出绳索分发，又从背包里抽出两根短铁钎，递了一根给陈宇。“踩雪前先探，三步一插。”他说完，率先踏入冰原。
雪面硬结，踩上去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林悦紧跟其后，目光扫过地面，发现雪层颜色略有差异——某些区域泛着青灰，像是被反复踩压后冻结的旧雪。她刚想开口，沈墨白忽然抬手。
他蹲下，用铁钎轻轻敲击前方雪块，声音空洞。
“绕行。”他低声道。
三人转向左侧，沿着冰岩边缘推进。风从山口斜吹过来，卷起细雪打在脸上，像砂纸磨过皮肤。陈宇走在最后，每走几步就回头望一眼，总觉得背后有东西在动。
就在他们接近冰原中段时，沈墨白突然抬臂，整个人僵住。
前方雪地，一道极细的金属反光一闪而逝。
“停。”他声音几乎听不见。
林悦立刻止步，脚尖悬在半空。陈宇反应慢了半拍，右脚已落下。
“别动！”沈墨白喝出瞬间，陈宇脚下雪层塌陷。
咔——
冰面裂开，一根尖木桩自下而上刺出，擦过陈宇小腿，划开棉裤与皮肉。他闷哼一声，身体失衡，左腿直接卡进冰隙。碎冰飞溅，木桩另一端连着钢索，深深埋入雪下。
“陷阱！”林悦扑上前，一把拽住他腰带。
沈墨白迅速甩出绳索，一端系在附近冻树根上，另一端抛向陈宇。陈宇咬牙伸手去抓，指尖刚触到绳子，整片雪地突然震动。
嗖——
一支弩箭擦着沈墨白耳侧钉入雪堆，尾羽嗡嗡颤动。
第二支射向林悦脚前，第三支直接钉进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趴下！”沈墨白翻滚侧移，将陈宇往岩边拖。林悦顺势滚入凹地，背靠冰壁，喘息粗重。
枪声从高坡传来，不是连续扫射，而是精准点射，每一发都卡在他们试图起身的瞬间。子弹击中冰面，炸出蛛网状裂痕，碎屑飞溅如刀。
陈宇蜷缩在冰缝边缘，左腿血流不止，布条很快浸透。他伸手进怀，掏出信号弹，递给林悦：“拿着，别让我误触。”
林悦接过，塞进口袋。她脱下外衣，绑在木棍顶端，缓缓举起。
枪声立刻响起，两发，分别击穿衣角。
她猛地一甩，棉袄在空中翻转，引开火力。沈墨白趁机拖动陈宇，借着雪堆掩护，将他拽至一块突出的冰岩后。
“能撑住？”沈墨白低声问。
陈宇点头，从牙缝挤出两个字：“走任务。”
林悦爬过来，撕开他裤管查看伤口。木桩边缘带倒钩，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她取出止血粉洒上，再用绷带死死缠住。“不能走。”她说，“他撑不过十分钟。”
沈墨白盯着前方冰原。枪声停了，但那种被锁定的感觉仍在。他取出铅笔，在冻硬的笔记本上画出射击落点分布。
“不对。”他喃喃，“不是杀我们。”
“你说什么？”林悦抬头。
“他们在赶我们。”沈墨白指着弹痕，“每四十五秒一轮，中间十秒静默。节奏太规律，不像狙杀，像驱赶。”
陈宇喘着气冷笑：“赶去哪？工房门口等着我们？”
林悦望向工房方向。铁门紧闭，烟囱无烟，整座建筑死寂。可她记得，昨夜岗哨记录本上，有人写了“K-73通行”四个字——那是她的证号。他们知道她来了。
“后退更危险。”她说，“他们设了岗哨，就是等着我们原路返回时收网。”
“那你打算让我爬过去？”陈宇声音发抖，不知是疼还是怒，“我一条腿卡在冰里，血都快流干了！现在不撤，等死吗？”
沈墨白没说话。他手中钢笔缓缓旋转，笔尖划过冻僵的指节。转速越来越慢，最终停住。
他盯着冰面静默的十秒间隙，忽然道：“他们要我们进工房。”
“什么？”林悦皱眉。
“这张证，不是假的。”沈墨白说，“是诱饵。他们想让我们进去，然后——关门。”
陈宇喘着粗气：“那你还要往里走？疯了？”
“不走，就死在这。”沈墨白盯着他，“他们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冰原。进，还有一线机会；退，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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