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衡作为“外乡人”,也被请去了——镇上开始丢东西后,他这个摆摊卖怪石板的人,自然成了怀疑对象。
祠堂里烟气缭绕。李老先开口,话是对着墨衡说的,眼睛却盯着他怀里的褡裢:
“墨先生来青石镇,有三个月了吧?”
“三个月零七天。”墨衡说。
“三个月零七天。”李老重复,“镇上就出了三个月零七天的怪事。墨先生觉得,这是巧合吗?”
这话很重。祠堂里坐着的几十号人,眼神都盯了过来。
墨衡没慌。他解开褡裢,把九块青石板一块一块拿出来,摆在祠堂正中的供桌上。石板在烛光下泛着幽幽的光,那些流动的纹路像活物,看得人心里发毛。
“这九块板子,”墨衡说,“是我师父临死前传给我的。他说,将来要是走到一个‘正在被偷’的地方,就把板子摆出来。”
“偷?”陈老皱眉,“偷什么?”
“偷‘存在’。”墨衡指着第一块板子,“这块板子,三个月前刻的是李铁匠的铁锤纹。现在……”他翻过板子,背面是空的,“纹路没了。”
李老猛地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墨衡又翻过第二块板子,“这块原本刻的是西施娘子的铜板纹,也没了。第三块是陈先生的字纹,也没了。凡是板子上纹路消失的人,都丢了东西。”
祠堂里死寂。
张老一直没说话,这时忽然开口:“墨先生的师父……怎么称呼?”
“他没名字。”墨衡说,“别人叫他‘守碑人’。”
张老的眼皮跳了一下。
“守碑人……”他喃喃,“我四十年前在云南听过这个名号。说是有一脉人,专门守着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碑在,东西在;碑碎,东西就……还回去了。”
“还到哪里?”陈老问。
张老看向墨衡。
墨衡沉默了很久,才说:“还到‘来处’。”
“来处是哪里?”
“不知道。”墨衡说,“我师父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每隔几十年,就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开始‘还东西’。先是手艺,再是记忆,最后是名字。等名字还完了,这人就算彻底……从世上抹掉了。”
“为什么?!”李老吼起来,“我们青石镇的人,祖祖辈辈住在这里,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要‘还’?还给谁?!”
墨衡没回答。
他看向祠堂外。天色已经暗了,老君山的轮廓在暮色里像一头蹲伏的巨兽。山深处,隐约有钟声传来——不是寺庙的钟,是更沉、更闷、像是从地底传来的钟声。
钟声里,白姨那句话又在耳边响起:
“山里有个洞。洞里……住着要‘还债’的人。”
当天夜里,墨衡去了老君山。
他没告诉任何人,只带了那九块青石板,还有一柄短刀——刀是师父留下的,刀身上刻着和石板一样的纹路。
上山的路很难走。不是路陡,是走着走着,就会忘记自己在走路。记忆像被什么东西一块一块撕掉,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某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手里还攥着刀,却不记得为什么要攥刀。
墨衡每走一段,就摸一块石板。石板上的纹路发出微光,那些被撕掉的记忆碎片,就像被磁石吸回的铁屑,一点点回到脑子里。
走到半山腰时,他碰见了阿火。
阿火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七个人——铁匠、西施娘子、陈先生,以及另外四个墨衡不认识的镇民。他们都闭着眼,排成一列,像梦游一样往山上走。
“阿火!”墨衡喊。
阿火没反应。他的眼睛是睁开的,但瞳孔里没有光,只有一片空洞的白。
墨衡冲过去,抓住阿火的肩膀。触手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冷——不是体温的冷,是那种“什么东西被抽空后”的、属于虚无的冷。
九块石板同时震动。
墨衡咬牙,把石板按在阿火胸口。石板上的纹路炸开一团光,那些光像针一样扎进阿火身体里。阿火浑身一颤,瞳孔里的白色褪去,眼神慢慢聚焦。
“墨……先生?”他嘶哑地说,“我……我在哪儿?”
“山上。”墨衡扶住他,“其他人呢?他们怎么了?”
阿火转头看那七个梦游的人,脸色一点点变白。
“我……我不知道。”他说,“我晚上睡不着,想出门走走,走着走着就……就看见他们从家里出来,排着队往山上走。我想叫他们,可叫不出声,身体也不听使唤,就……就跟在他们后面……”
“跟了多久?”
“不知道。”阿火摇头,“感觉走了很久,又感觉只走了一小会儿。时间……好像不对劲。”
墨衡抬头看天。月亮悬在正空,应该是子时。可他们上山最多一个时辰,月亮不该在这个位置。
时间确实不对劲。
或者说,这座山里的时间,正在被什么东西……扭曲。
“你留在这儿。”墨衡把三块石板塞给阿火,“拿着,别松手。我去前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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