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
“官道上的税卡,市集里的霸头,强占民田的庄户……往后,都是‘飞光帖’的去处。”
“打完了,留句话。”
陈十九问:“什么话?”
“飞光过处,时辰更始。”
闻人九晷木面后的眼在月下清凌凌的,“堡后山地,愿垦荒的,给种给器。不愿留的,自去。”
陈十九深吸一口气,明白了。
让“飞光过处,时辰更始”这八个字,成为砸在贪官污吏头上的铁锏,响在流民百姓耳边的埙声。
“属下明白。”
陈十九抱拳。
烛阴爷不再多言,提起那双黑沉铁锏,走向堡墙高处。
赤氅在渐息的风雪中,依旧红得灼眼。
陈十九站在门洞下,看着那道背影消失的方向。
许久,他弯腰捡起地上一片碎木——是从匾额上掉下来的,背面还粘着金箔。
他把碎木揣进怀里,转身回院。
天快亮了。
雪地里那些血迹正在变暗,发黑。
几个妇人已经领了粮,抱着孩子跪在井台边磕头,不是朝人,是朝烛阴爷离开的方向。
——
堡顶。
闻人九晷摘下面具。
他从怀中取出金色木铃,指尖摩挲着早已脱落的铃舌位置。
许久,从行囊里翻出火折,点亮半截残蜡。
烛火跳了一下。
他铺开素绢,提笔蘸墨。
笔尖悬在纸上,许久未落。
风雪呜咽,像无数亡魂在哭。
笔尖终于落下,写得很慢,很重:
北境安。粮道已断其三,今冬苦寒,可待春讯。
江南有松涛,然根基尚浅,不宜妄动。
此间事,当如星火,不见其燃,已灼腐木。
没有署名。
只在末尾,用笔尖轻轻点了一下。
他将素绢卷好,塞进竹管,唤来檐下栖着的灰隼。
隼爪扣住竹管,振翅没入风雪。
做完这一切,他吹熄蜡烛。
身后传来脚步声,很轻,停住。
脚步声是两人。
“爷,”
是猫七和陈十九。
“流民营那边,收了十七个青壮。有铁匠,有猎户。还有个读过两年书的账房。”
“嗯。”
“接下来……”
“歇三日。”
闻人九晷睁开眼,望天。
“三日后,打官道上的税卡。”
“卡兵有二十余人,弓弩齐备。”
“所以才要打。”
一旁的陈十九沉默片刻:
“爷,咱们到底图什么?”
静了很久。
久到陈十九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声音才从黑暗里飘出来:
“图个公道。”
“公道……”
陈十九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笑了,笑声干涩,
“这世道还有公道?”
“没有,就打出一个。”
陈十九不再问。
脚步声远去。
闻人九晷手摸到腰间,触到陶埙冰凉的表面。
这次他没有拿出来吹,只是握着,像握着一截残存的骸骨。
天光渐亮。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要把这肮脏的人间彻底掩埋。
可总有些东西,埋不住的。
比如血。
比如恨。
比如……
它们会在冻土下蛰伏,等待第一缕春风。
或者第一把火。
北境的风声,是混着雪和血腥味的风雪、铁锏、陶埙。
和秋日飞雪的气息,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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