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噗。”
臂骨断裂的声响,和锏身砸入胸腔的闷响几乎同时传来。
教头眼珠凸出,仰天倒下。
烛阴爷看也没看,继续向前。
陈十九砍翻面前最后一个抵抗者,刀锋卡在锁骨里,拔了两次才出来。
他喘着粗气抬头,正看见烛阴爷踏过满地狼藉,走向大堂。
他见过悍将,见过猛士,可眼前这位“烛阴爷”的打法,依旧让他心头凛然。
那不是武艺,是……天威。
那个背影……
陈十九喉结滚动。
闻人九晷……
闻人姓。
他想起来了。
彼时北境参军,他听闻有一人,是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站在沙盘前指点关隘,声音温和,手指划过舆图时稳得像尺。
营里都说,闻人参军有相才,可惜……
可惜什么,没人敢说完。
后来军粮案发,上司要拉他顶罪。
那夜火起,有人看见青衫染血的人提剑出帐,身后跟着七八个亲兵,杀透重重围堵,消失在北境的风雪里。
可眼前这人……
年龄对不上。
或许是那人之子?
将门世家。
陈十九看着那双沾满脑浆和碎骨的黑锏,忽然觉得冷。
不是风雪的那种冷,是骨髓里渗出来的寒意。
——
他踏入大厅时,宾客仆役缩在墙角,抖如筛糠。
王有禄被两个家丁搀着,还想说话:
“好、好汉!要钱粮……”
话未说完。
烛阴爷的目光,越过了他颤抖的胖脸,落在大堂正中的匾,和堂前那面蒙着牛皮、绘有狻猊的大鼓上。
他动了。
几步助跑,踏着翻倒的桌案借力,赤氅在身后猎猎狂舞,人已凌空跃起。
双锏高高举起,在满堂烛火映照下,划出两道沉重的黑影——
交叉着,轰然砸落!
“轰隆——!!!”
匾额四分五裂,木块与金粉簌簌落下。
“砰——哗啦!!!”
鼓面炸开,牛皮撕裂的巨响混着木架爆碎的呻吟。
垮塌,激起一片烟尘。
烛阴爷落地,锏尖斜指地面。
几滴浓稠的血顺着锏棱滑落。
他转过身,面具后的目光,钉在王有禄煞白的脸上。
“汝名。”
声音带着杀戮后的畅快:
“民贼。”
王有禄喉头咯咯作响,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堂上匾额砸碎时,木屑如雨。
闻人九晷站在纷纷扬扬的金粉木屑中,赤氅上落了薄薄一层。
他垂着眼,看脚下昏死的王有禄,看了很久。
然后他转身,走向井台。
水很冷。
他掬起一捧,慢慢搓洗双手。
血污在指缝间化开,红在水中漾开,又被新水冲散。
他洗得很仔细,连指甲缝里的血垢都用指尖抠出来。
部曲们开始清点库房,押解俘虏。
陈十九指挥着人将粮袋搬出,在院中堆成小山。
有妇人抱着孩子缩在墙角,孩子饿得直哭。
闻人九晷洗完了手。
他从怀中取出陶埙。
暗红色的土埙,表面粗砺不平,像个没捏好的泥坯。
埙底还有道裂纹,用树胶草草补过。
他将埙抵在唇边。
“呜——”
第一声出来时,院里所有人都顿住了。
那不是曲子。
至少不是人间的曲子。
声音低哑,沉厚,像地底深处的岩层,又像冻土下的冰河。
它从埙孔里淌出来,不是飘向空中,而是沉下去,沉进脚下的土地,沉进每个人站着的青砖缝里。
陈十九手里的粮袋掉在地上。
他听过埙。
北境寒夜,守关的老卒也会吹,吹的是思乡,是悲凉。
可眼前这声音……不一样。
沉下去,又盘旋着升起,穿过冻土,血腥,穿过风雪,在坞堡上空缓缓铺开。
闻人九晷闭着眼。
雪花落在他睫毛上,赤氅下摆在风里晃动,那些未干的血渍在月光下变成深褐色的斑块。
埙声浑厚,每一个音都圆融饱满,却又在尾音处散开一丝毛边,像是叹息。
厮杀的狂热,在这埙声里一点点凉下去。
不是冷,是静。
像热汤注入了深潭。
院中那些瑟瑟发抖的妇孺,不知何时停止了啜泣。
有孩子从母亲怀里抬起头,呆呆望着井台边那抹红色。
他吹了整整一炷香。
最后一个音散在风里时,血腥气也淡去。
他放下埙,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
“陈十九。”
“在。”
陈十九上前一步。
“清点库房,按户册,有口的先领三日粮。冻伤的,东厢有炭盆。”
烛阴爷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此地,往后叫‘启明原’。”
陈十九心头一震:
“爷的意思是……”
“辟一隅清静地,立三分自在规。”
烛阴爷转身,望向堡外无边的风雪,
“外头是旧时辰,冻死人、饿死人的时辰。这里,要开一线新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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