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玥愣住了,颤抖着再次看向猫眼。这一次,她看清了张阿姨的眼睛——原本温和的褐色瞳孔,此刻变成了浑浊的暗红色,像蒙着一层凝固的血膜,看不到丝毫理智的光芒。她的嘴唇在无意识地开合,涎水顺着下巴滴在楼道的地板上,汇成一小滩浑浊的液体。
“她已经被感染了。”苏晚的声音艰涩,“红雾会攻击神经系统,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张阿姨了。”
话音未落,猫眼外的景象突然剧变。张阿姨的头猛地向后仰,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原本拍打门板的双手突然蜷起,指甲变得又黑又长。她转身扑向楼道深处,那里正有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跑来,男人的腿上淌着血,嘴里喊着“救命”。
张阿姨像猎豹般扑了上去,死死咬住男人的脖颈。
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令人牙酸的撕咬声和骨骼碎裂声。暗红色的血顺着楼梯往下淌,在红雾中晕开,像一朵盛开的死亡之花。
赵玥猛地后退,捂住嘴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昨天晚上吃的压缩饼干和罐头全都堵在喉咙口,却吐不出来。她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了半天,直到眼泪都流了出来,才扶着墙壁直起身。
苏晚跟进来,递过去一瓶矿泉水。“漱口。”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赵玥接过水,手指抖得拧不开瓶盖。苏晚帮她拧开,看着她含着水漱口,看着她把水吐进马桶,看着那片清澈的水被染成淡淡的粉红——是她牙龈出血了。
“我们……我们就这样看着她……”赵玥的声音哽咽,“她昨天还送南瓜粥给我们……”
“开门的话,现在被撕咬的就是我们。”苏晚靠在门框上,消防斧还握在手里,“被感染的人没有痛觉,没有理智,只有攻击性。你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力气,能制住她吗?”她顿了顿,补充道,“昨天在储藏室给叔叔阿姨留的物资里,我放了把猎刀。”
赵玥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不是让他们杀人。”苏晚读懂了她的眼神,“是让他们自保。如果……如果真的遇到危险,至少有反抗的能力。”
卫生间里陷入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嘶吼声提醒着她们,这不是噩梦。赵玥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口罩上方的眼睛里还带着惊恐,却多了一丝异样的清明。她想起苏晚教她格斗时说的话:“末世里,心软是会要命的,不仅害死自己,还会害死身边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掉眼泪:“我们……我们得记录感染者特征,对吗?”
苏晚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两人回到客厅,苏晚拿出笔记本和笔,赵玥则打开了监测屏幕的录像功能,镜头正对着窗外的红雾。“刚才张阿姨的速度很快,”赵玥努力回忆着刚才的画面,声音还有点发颤,“比正常奔跑快,爆发力很强,能一下子扑到那个男人身上。”
“攻击性极强,目标是活物,偏好咬脖颈。”苏晚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字迹因为手的微颤而有些潦草,“生理变化:瞳孔变红,指甲变长变黑,唾液分泌增多,失去语言能力,保留部分本能动作(比如开门)。”
她顿了顿,在“保留部分本能动作”下面画了条横线。这意味着感染者可能还记得熟悉的环境和路线,这对她们的防御来说,是个危险的信号。
“砰!砰!砰!”
又一阵撞击声传来,比刚才更密集,更疯狂。这次不止一个人,门板上同时传来好几处撞击的力道,伴随着数道嘶吼声,还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抓挠门板,金属摩擦声尖锐得像要穿透耳膜。
防盗门上的硅胶裂纹越来越多,门框与墙壁连接的地方甚至渗出了灰尘——是墙体在震动。
“它们在聚集!”赵玥的声音陡然拔高,指着监测屏幕,“外面的红雾浓度升到0.4%了!”
苏晚迅速跑到窗边,撩开厚重的遮光帘一角。红雾中,十几个身影正在楼下徘徊,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的赤着脚,有的流着血,全都朝着顶层公寓的方向聚集。其中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正用消防斧疯狂地劈砍楼道的铁门,火星在红雾中炸开,瞬间又被吞没。
“加固!”苏晚当机立断,转身冲向储物区,“把备用的钢管拿出来,顶住门!”
两人合力将三根碗口粗的钢管斜顶在门后,一端抵着门锁的位置,另一端卡在承重墙的预埋件上。钢管被顶得笔直,发出“咯吱”的承重声。做完这一切,她们才退到客厅中央,背靠背站着,手里紧紧握着消防斧和工兵铲。
撞击声还在持续,像催命的鼓点。门板在震颤,钢管在呻吟,红雾的腥甜气味越来越浓,仿佛已经穿透了门窗的阻隔,弥漫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赵玥突然想起昨天结盟时的场景,想起那瓶以水代酒的矿泉水,想起“生死与共,绝不背叛”的誓言。她侧过头,看到苏晚紧抿的嘴角,看到她握斧的手虽然在抖,却始终没有松开。
“晚晚,”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我们能活下去的,对吗?”
苏晚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着摇晃的门板,声音却异常清晰:“对。”
对。
哪怕红雾围城,哪怕嘶吼震耳,哪怕前路是看不见的深渊。
她们的末世同盟,在红雾降临的第一个夜晚,在目睹了最残酷的背叛与死亡后,没有崩塌,反而像被淬火的钢,变得更加坚硬。
窗外的红雾越来越浓,将整座城市彻底吞没。她们的顶层公寓像一座孤独的孤岛,在这片血色海洋里,亮着一盏微弱的应急灯。灯光下,两个女孩背靠背站着,像两株在绝境中顽强生长的野草,等待着黎明,也等待着属于她们的,第一场真正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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