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的战报越来越可怕。一场战役死几万人,战壕里全是泥、血和尸体。
维克多同志最近常提起一个词:“世界大战”。他说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全球战争,卷入的国家、动员的人口、消耗的资源都是空前的。
他说,这场战争会改变一切。旧的帝国会垮掉,新的力量会起来。但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高兴,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悲哀。
我问:“您觉得战争可怕吗?”
他说:“可怕。但更可怕的是让战争白白发生,流了那么多血,世界却还是老样子。”
今天,我给他整理各国工人反战罢工的资料。英国、法国、德国、甚至交战国两边的工人,都在喊“不要为资本家的利润送死”。
原来我们不是孤独的。
大陆历380年1月8日
我要去帕瑟堡了。
作为罗兰苏维埃的代表,参加第一届世界无产阶级代表大会。维克多同志亲自定的名单,他说:“伊尔莎,你需要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听听其他国家的同志怎么说,怎么斗争。”
我怕。我连罗兰都说不好,只会简单的通用语。那么多国家的代表,都是厉害的人吧?我这样一个女工出身、才认字没几年的人,能行吗?
他说:“伊尔莎,你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了吗?你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是葛培省根据地的妇女,是罗兰千千万万正在觉醒的女工。你的经历,就是最好的发言稿。”
我哭了。这次是躲起来哭的。
收拾行李时,我带了那本最早的识字本,还有第一次罢工时分到的那支铅笔。我要告诉世界另一头的工人姐妹:一个曾经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女人,今天可以代表一个国家去开会了。
这是维克多同志,是革命,给我的。
(此页纸张粗糙,字迹因激动而颤抖)
大陆历380年2月3日
昨天,《国际歌》响起的时候,我浑身都在抖。
阿德里安第一个唱起来,然后是里克,塞德里克……不同国家的人,用不同的口音,唱着同一首歌。那一刻,我好像真的看见了维克多同志说的“全世界无产者”。
我站在后面,小声跟着哼。眼泪一直流,止不住。
原来我们真的不是孤独的。弗拉维亚的码头工人在组织罢工,卡森迪亚的工人在秘密印刷报纸,奥凡帝国也有反战团体在活动。虽然隔着国界、语言、甚至战场,但我们心里想着一样的事:要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没有战争的世界。
维克多同志的报告,我听懂了大概。但他说话时那种力量,和窝棚夜校里一样,只是更强、更亮,像能把整个会场的屋顶掀开。
晚上,一个弗拉维亚的女代表找到我,问我罗兰根据地妇女怎么组织。我用磕磕巴巴的通用语,加上手势,告诉她我们的识字班、缝纫组、妇女会。她紧紧握着我的手,说:“我们也要这样做。”
我的手被握得很疼,但心里很满。
(此页为护士笔录,伊尔莎同志伤势过重,无法执笔)
维克多同志说,日记可以继续记,他给我找支笔。
可我手抬不起来。护士同志,我说,你写。
我们快到家了。虽然我还躺着,虽然伤口很疼,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
但这一路,我看见了很多东西。
我看见莎莉——那个弗拉德城的女孩,留在帕瑟堡学识字了。她说她想先靠近火,而不是永远被火带走。她眼睛里有光了。
我看见黛娜·考尔菲德同志在根据地的报告,她把贵族小姐的衣服全卖了,换钱买课本,现在管着十七个村子的扫盲班。
我还看见……(长时间停顿,呼吸急促)
我还看见,维克多同志坐在我床边,给我念《帕瑟堡宣言》。他声音很轻,怕吵到我。但每个字都像钉子,钉进我心里。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护士同志,你写下来了吗?
我可能看不到联合起来的那天了。但我知道,火已经点着了。从窝棚到帕瑟堡,从罗兰到弗拉维亚、卡森迪亚……火在蔓延。
而点燃第一把火的人,他此刻就坐在我旁边,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很暖,有茧子,但稳得像山。
我这一生,从黑暗里被一只手拉出来,教我看字,教我挺直腰杆,带我走到世界面前,告诉我“你代表千百万人”。
够了。
就算现在闭眼,也值了。
(笔录至此中断,护士注明:伊尔莎同志陷入昏迷,高烧未退。维克多主席在旁守候,整夜未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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