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在陶罐里翻滚,咕嘟咕嘟的声音在死寂的山谷中回荡,竟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温馨。
那带着霉味的蒸汽袅袅升起,混入湿冷的雾气中,却成了此刻最能抚慰灵魂的香气。篝火跳跃的光芒,驱散了谷底的阴寒,也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摇曳的、带着生气的光影。
李墩子咧着嘴,憨厚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他不停地将干燥的柴火添进火堆,仿佛这火焰能烧尽连日来的所有晦气。
铁蛋蹲在陶罐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逐渐变得软烂的豆子,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吞咽着泛滥的口水。
就连一直笼罩在绝望阴影下的柳氏,也暂时忘却了怀中断续嘤咛的石头,眼神追随着那升腾的热气,露出一丝近乎痴迷的渴望。
周婆子小心地将那块硝过的皮子展平,枯瘦的手指摩挲着还算柔韧的皮质,似乎在盘算着能给谁做一副护膝,或者修补一下阿竹那几乎烂成布条的裤子。
赵氏则忙碌地用木勺搅动着豆粥,生怕糊了底,脸上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家”的专注。
陈源靠坐在岩壁下,伤腿尽可能伸直,那钻心的疼痛在饥饿感和这突如其来的“富足”面前,似乎也退让了几分。
他手中捧着李墩子从地窖里清点出来的“全部收获”——大半袋发黑霉变的豆子,虽然品相不堪,但掂量着也有十来斤;那块皮子;还有角落里发现的几块火镰和一小包受潮但尚能引火的火绒。
这简直是天降横财。
他心中的那丝疑虑,如同风中残烛,在众人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希望之火面前,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或许,这真的是某个幸存者团体匆忙撤离时来不及带走的储备?或许,留下标记的人,是想指引后来者找到这里暂避?
在这末日,并非所有人都是拜影教那般诡异莫测,总该……还有些许同类间的微弱善意吧?
“老爷,豆子好了!”赵氏的声音带着欢欣,她用木勺舀起一勺煮得烂熟的豆粥,小心地吹了吹,先递到陈源面前。
那豆粥呈深褐色,粘稠,冒着滚滚热气,霉味在煮熟后淡去不少,更多的是豆类本身朴实的香气。
陈源没有推辞,接过来,也顾不上烫,吹了几下,便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温热、粘稠的粥液滑过干涩的喉咙,落入空瘪灼热的胃袋,带来一种近乎幸福的熨帖感。
他几乎能感觉到体力正随着这口热粥一点点回归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
紧接着,赵氏给每个人都分了一碗。没有碗,就用宽大的树叶或者干脆用削平的木片盛着。
李墩子和铁蛋几乎是狼吞虎咽,烫得直抽气也舍不得停下。
周婆子小心地吹凉,先喂了阿竹几口流质,阿竹虽然昏迷,但吞咽反射尚在,喉咙微微动着,将这点宝贵的营养咽了下去。
柳氏则将豆粥嚼烂了,一点点渡给石头,孩子的小嘴本能地吮吸着,苍白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丁点血色。
没有人说话,山谷里只剩下咀嚼声、吞咽声,以及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这是许久以来,他们第一次感受到“饱腹”的满足,尽管这饱腹是建立在发霉的豆子上,尽管它可能短暂得如同幻觉。
吃完之后,一股慵懒的、久违的暖意弥漫在四肢百骸。连日的惊恐、疲惫、饥饿,在这一刻被暂时驱散。
铁蛋甚至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靠在窝棚的草堆上,眼皮开始打架。李墩子检查了一下谷口的情况,回报说雾气似乎更浓了,外面什么也看不清,但并无异常动静。
“老爷,今晚……咱们能睡个踏实觉了吧?”李墩子搓着手,脸上带着期盼。背负阿竹行走消耗了他大量体力,饱食后的困倦汹涌袭来。
陈源看着篝火旁东倒西歪的众人,连赵氏都靠着他的肩膀,昏昏欲睡。
周婆子也搂着阿竹的胳膊,垂下了头。柳氏抱着终于不再啼哭、似乎睡着的石头,眼神也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是啊,踏实觉。多么奢侈的词汇。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在这陌生而诡异的环境里,必须保持警惕,安排守夜。
但看着同伴们那疲惫到极致后终于得以放松的神情,听着他们逐渐均匀的呼吸声,他自己那紧绷了太久的神经,也如同过度拉伸的弓弦,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或许……就休息一晚。就一晚。
他没有立刻安排守夜,默认了这短暂的休憩。伤腿的疼痛在饱食后也变得迟钝,沉重的困意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靠着岩壁,眼皮越来越重,篝火的光芒在视野里模糊、晃动,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他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直到一种极其细微的、淅淅索索的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刮挠着岩石和泥土,穿透了沉睡的屏障,隐隐传入他的耳中。
起初,他以为是在梦里。但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正从浓雾深处,从山谷的入口,甚至从两侧陡峭的岩壁上,向着他们所在的这片小小营地合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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