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晨光并没能驱散多少寒意，只是将山谷的轮廓从墨黑染成了灰白。风雪虽然小了，但气温似乎降得更低，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细密的冰晶。温泉蒸腾的热气在低温下显得更加浓郁，却也带着一种虚幻的脆弱感。
白杨的警告如同冰锥悬在心头。留下，意味着可能被更多闻腥而来的掠食者或更麻烦的“人”堵在这个绝地。离开，则要拖着伤患，顶着严寒，面对一无所知的冰原和几乎耗尽的物资。
“不能再待了。”老马哑着嗓子，做出了决定。他咳嗽了几声，吃了陈婉儿给的抗生素后似乎稍微好了点，但远未痊愈。“收拾能带走的，特别是能吃能烧的。天完全亮之前，我们必须走。”
没有人反对。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温暖的眷恋。
接下来的半小时在压抑的忙碌中度过。老马带着手下搜刮前哨站里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几张勉强能用的兽皮，几个生锈的空罐子，一小捆之前舍不得烧的、浸了油脂便于引火的木屑，以及最重要的——从那些废弃设备上拆下来的几块金属片和零件，或许能当工具或武器。
陈婉儿和李明则整理着他们寥寥无几的装备。数据棒显示，外界温度已降至零下四十八度。他们用能找到的所有东西加固衣物——破布、皮革、甚至撕开空背包裹在脚上。铜钱的伤口被重新检查包扎，陈婉儿将最后一点消炎药粉撒了上去。犬只虚弱地舔了舔她的手，眼神依旧忠诚。
林月将最后一点压缩饼干掰碎，分给小磊和每个人一小块，连铜钱也得到了一点混着雪水的糊状食物。这是他们最后的能量储备。
“我们去哪儿？”二狗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迷茫和恐惧。冰原茫茫，哪里是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陈婉儿和她手中的数据棒。
陈婉儿调出数据棒里存储的、从青峦山下载的过时区域地图。大部分细节已经模糊，但大致地形和几个早期勘探标记点还在。她排除了明显指向青峦山核心区或已知大型聚集地的方向，那些地方现在要么是地狱，要么是龙潭虎穴。
她的目光落在一个位于东北方向、距离约二十公里外的标记点上。那是一个“旧时代气象中继站”的标识，通常建立在相对高处，结构坚固，可能会有残留的太阳能设备或应急物资，最重要的是，位置相对独立隐蔽。
“这里。”陈婉儿指着那个点，“旧气象站。可能有庇护所，位置高，视野好。二十公里……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至少需要走一整天，甚至更久。”她看向老马，“你们知道这个方向的情况吗？”
老马眯着眼看了看，摇头：“没去过那么远。这鬼冰原，十里不同天，谁知道路上会碰上什么。”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方向就这么定下了。没有更好的选择。
天光渐亮，他们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予他们短暂温暖和又一次生死考验的山谷，然后毅然踏入了风雪之中。
离开温泉区域，严寒如同实质的墙壁迎面撞来。风像冰冷的锉刀，刮过裸露的皮肤。积雪没过小腿，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他们排成一列，由体力相对最好的老马和伤势较轻的李明轮流在前面破雪开路，陈婉儿和林月搀扶着虚弱的小磊走在中间，受伤的铜钱和二狗、铁头断后。
沉默地行进了约两小时后，体力消耗开始显现。小磊几乎是被拖着走，林月的呼吸沉重得像破风箱。老马的咳嗽在冷空气刺激下又变得频繁起来。李明的臂伤因为用力而再次渗血。铜钱瘸得更厉害了，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陈婉儿感到自己的脚趾已经失去知觉，脸颊麻木。她不断查看数据棒，确认方向和距离，同时监测着周围的环境。温度持续下降，已经跌破零下五十度。数据棒的电量也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三十，必须节省使用。
中午时分，他们找到一处背风的岩石裂缝，挤在一起短暂休息。没人敢坐下，怕再也站不起来。只能互相靠着，汲取一点可怜的体温。拿出水壶，里面的水已经半冻，只能小口含化吞咽。食物早已没有，饥饿感如同冰冷的火焰灼烧着胃袋。
“这样下去……我们撑不到地方。”铁头喘着粗气，绝望地说。
“闭嘴！”老马厉声喝止，但声音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陈婉儿没说话，她的目光落在远处一片看起来相对平坦、积雪似乎较浅的区域。“再坚持一下，前面那片平地，也许能走快一点。”
休息了不到十分钟，他们再次上路。平坦区域确实好走了些，但暴露在风中的面积也更大了。寒冷无孔不入。
突然，走在前面的李明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向下陷去！
“李明！”
陈婉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背包带！其他人也赶紧上前帮忙。将李明拉出来后，众人才发现，那看似平坦的雪面下，隐藏着一条被积雪覆盖的冰缝！如果不是李明恰好踩在边缘，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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