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军营地,夕阳将帐篷的影子拉得很长,把杂乱的土路染上一层浑浊的橘红。
织田义信一行人背着新买的装备,怀揣着所剩无几的银钱,沉默地走回这片属于他们的世界。
城内的青石板路、食物香气、唐人安逸的面容,仿佛已成另一个遥远的幻觉。
然而刚至营地,几人便觉隐隐不对,门口比平日多了些肃杀。
几个执勤的唐军正兵抱着火铳,锐利地扫视着进出的人流,那模样像是在看守犯人。
而真正引起织田义信注意的是,营门左侧新立起的一排矮木桩,顶端赫然插着几颗头颅。
血淋淋显然是新斩下不久,颈部的断口粗糙,在夕阳下泛着暗光。
头发披散遮掩了部分面容,但那些扭曲僵硬的表情、暴睁而空洞的眼睛,以及熟悉的发髻样式,都明确无误地宣告了他们的身份——倭人。
不是生番,而是‘自己’人。
岛崎“啧”了一声,眯起眼,脸上的疤痕抽动了一下,三村眉头紧锁,快观察那几颗头颅,又看向周围。
营地门口有些倭兵远远站着,不敢靠近,低声交头接耳,脸上混杂着恐惧和麻木,仅有几个唐军小旗,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
“怎么回事?”义信拦住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兵的倭兵..低声道。
那人瞥了一眼木桩,又迅速移开视线,嘴唇嚅动:“新补进来没多久的家伙,…在第三大队混的时候,没赶上上次进剿,没赏钱,眼馋其他人开销阔绰。”
讲到这声音更低了,语气不免有些兔死狐悲,“听说这些人在营外,……偷了附近屯庄农户的东西,还有…一只鸡。”
“偷东西?在江户,饿极了摸点吃的算个屁事。”岛崎嘴角一瞥,他实在想不通为了一只鸡,居然将人杀死?
老兵见状苦笑,为他的天真摇头:“兄弟,这里是唐土,靖安军的军法……不一样,被人逮住扭送到了营里的军法处。
唐人的军官查了,说他们几个在江户时,就有‘鼠窃’的案底,几乎一查一个准,……按《靖安军惩戒条例》,偷盗民财,价值过五十文者,杖责,过百文或屡犯、持械……斩。”
他顿了顿,声音几不可闻,“那只鸡……据说值一百二十文。”
一百多文?咋一听到这个价格,所有人都是一阵沉默。
与作的身体微微发抖,他怀里还揣着剩下的几枚银圆,那是他用命换来的,刚才还在为花了“巨款”,买斗笠和皮护臂而心疼。
此刻,那几枚银圆却仿佛烙铁般烫人。
如果……如果他没有赏银,如果他也像这些人一样,看到一只肥鸡……
吉野死死盯着木桩上,其中一颗年轻的脸庞,那面孔依稀见过,是和他们同船来的某个小姓。
他想起自己怀里,那件几乎花光所有赏银的棉甲。冰冷尖锐的对比涌入脑海:他们用血换钱,再用钱买“保命”的东西。
而这些人没钱可花,仅仅为了一只鸡,就丢了命。
在这套唐人的规则里,你的价值似乎完全取决于你,有没有“用”——有用,就可以得到赏银,获得一点购买“生存保障”的资格。
没用,那么性命就轻贱如草,说抹掉就抹掉。
织田义信从那些头颅上缓缓移开,看向营地深处。
那里炊烟袅袅,传来熟悉独属于他们的味道——煮土豆和咸鱼的腥咸,杂粮饼子的焦糊气,稀粥翻滚的咕嘟声。
“妈的……”吉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知是在骂这规矩,还是别的什么。
岛崎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有些重,什么也没说。
三村低声道:“先回队里吧。”
义信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头颅,夕阳的余晖给那些惨白脸上,涂了一层金色。
他想起城中那老吏油滑的面孔,想起庞指挥使在赏功台上,那淡漠威严的眼神。
一种冰冷的明悟,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屈辱,在他心底滋生。
我的命,不能像这样被标上价码!我要往上爬,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爬到最高!
我要恢复祖上荣光!我要做日本的王!做一个最高的魔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六天魔王!
不是求人不杀我,而是要让刀刃!永远悬在别人头顶!
双拳紧握的他转身,向着自己的第五大队营区走去,背影被斜阳拉长,仿佛一道开始渗血的刀痕。
......
巡抚衙门·签押房
庞青云批阅完最后一笔,笔尖悬在“抚番营”粮秣,配给数字上凝滞片刻。
窗外的寂静似乎能吞噬一切声音。白日里城外隐约的喧闹,此刻已彻底沉寂,连虫鸣都显稀少。
但他知道那片沉寂之下,是正在腐化的尸骸,是忍饥挨饿的新附生番,也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小惩戒”的倭兵营地。
门口那几颗脑袋,此刻应该已经引来了不少苍蝇。
庞青云放下朱笔,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声,疲惫如潮水从眼底深处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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