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冲回醉红楼，将那外面的喧嚣、父亲的疑惑、以及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统统关在了身后。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缓缓滑坐到地上，抬手抚上面具，指尖触及一片冰凉的湿润。
他不知道，楼上的窗边，那位赵公子正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盎然的笑容。而更远处，某个屋顶上，白衣吕祖的身影悄然浮现，望着叶风消失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低语道：“痴儿，劫数方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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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起青萍末
几日煎熬，叶风几乎是数着时辰度过。那日父亲触摸他手时的疑惑眼神，如同梦魇般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强撑着在“醉红楼”应付，笑容愈发勉强，心底那根弦越绷越紧。幸而，那位赵公子自那日后并未再来，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感到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终于又到了可以归家的傍晚。叶风仔细检查了妆容，确保毫无破绽，又换上了最朴素的一套衣裙，这才揣着几日攒下的银钱和新买的食物，踏着夕阳的余晖，走向那条熟悉的陋巷。
越是靠近家门，他心中那份不祥的预感却愈发强烈。巷口几个平日里见面会打招呼的邻居，看到他竟眼神闪烁，迅速低下头或转身避开，交头接耳间带着怜悯与窃窃私语。
叶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来到自家那扇破旧的木门前。
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
“爹，娘，我回……” 他话音未落，迎面而来的，不是往日的温情，而是一道裹挟着风声、疾速挥来的黑影！
那是父亲平日里用来劈柴的旧扁担！
叶风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侧身一躲，扁担擦着他的衣袖重重砸在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木屑纷飞。
“爹！您干什么？！” 叶风惊魂未定，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他抬眼望去，只见父亲叶老爹站在屋子中央，胸膛剧烈起伏，一张老脸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涨得通红，浑浊的双眼死死瞪着他，里面布满了血丝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绝望。他手中紧紧握着那根扁担，手臂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我干什么？！我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的孽障！” 叶老爹声音嘶哑，几乎是从喉咙里吼出来的，再次举起扁担。
“老头子！老头子你干什么！住手啊！” 炕上的叶母虽然看不见，但听到动静和丈夫的怒吼，吓得脸色惨白，慌忙摸索着想要下炕阻拦，差点摔倒在地。
叶风急忙冲过去扶住母亲，自己也顺势躲到了母亲身后，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袖，如同受惊的幼兽寻找庇护。他脸色煞白，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惊惧。他完全不明白，父亲为何会如此暴怒？自己明明没有暴露！
“爹……您……您为什么打我？我做错了什么？” 他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鼻音，那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若是旁人看了，心都要碎了。
叶老爹看着儿子那张比女子还要娇媚三分的脸上满是泪痕，依偎在盲眼老妻身后瑟瑟发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痛心疾首地跺着脚，扁担指向叶风，怒道：“你还装！你还敢装！叶风！我叶家虽穷，但世代清白！你……你竟然瞒着我们去那种肮脏地方！做那……做那卖笑的勾当！你让我们老叶家的脸往哪儿搁！让我和你娘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如同晴天霹雳，叶风整个人都僵住了。父亲……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
“爹……您……您听谁胡说……” 他还想挣扎着辩解。
“胡说？！” 叶老爹气得浑身发抖，“今天下午，刺史府的赵公子，亲自带着人，抬着聘礼到了我们这破草屋！他说……他说看上了醉红楼的花魁叶风姑娘，要纳你为妾！聘礼都摆到门口了！街坊四邻都看见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赵公子！纳妾！聘礼！
这几个字像一把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叶风的心脏，让他瞬间窒息。原来那日的纨绔并非一时兴起，原来他这几日的不安并非空穴来风！这尊他叶家绝对招惹不起的大佛，不仅查清了他的底细，还直接用最粗暴、最羞辱的方式，将一切摊开在了他父母面前！
完了……一切都完了。
叶风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双腿一软，顺着母亲的身躯滑跪在地上。他再也无法伪装，无法辩解。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打湿了身前的地面。他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不住的、小兽般的呜咽。
“爹……娘……对不起……对不起……” 他泣不成声，只能反复说着这几个字，所有的委屈、无奈、恐惧和长久以来压抑的痛苦，在这一刻彻底决堤，“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挣钱给你们治病……爹的耳朵，娘的眼睛……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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