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的这番话,说得堂堂正正,既表达了谢意,也阐明了己方不容动摇的决心,更隐晦地点出李然之言不足采信。可谓有理有节,既维持了侠客的傲气与担当,也未对李然这“弱者”口出恶言,只是选择不信。
李然心中暗叹。他听出了洛北话语中的坚定与那份属于年轻侠客的、不容玷污的荣誉感。他们并非鲁莽无知到听不进任何话,只是他们的认知框架里,可能无法理解“精怪”的真实存在,更将李然的劝阻视为怯懦或迷信。这种基于自身信念和江湖规则的“傲气”,恰恰让他们无法接受另一种可能。
眼看众人已重新围拢,开始最后检查装备,分配干粮,准备等雾再散些便出发寻虎,一股莫名的焦躁和一丝不忍,混杂着对那刚被点化、也许正在“潜心正途”的虎精未来命运的模糊预感,骤然攥紧了李然的心。
他并非嗜杀之人,点化虎精本意是导其向善,免造杀孽。若因自己一言,反而促使这群满怀热血的年轻人前去“除害”,无论双方谁死谁伤,都与自己初衷背道而驰,更添莫名因果……
“等等!”李然猛地提高声音,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
众人动作一顿,再次看向他,目光中已带上些许不耐。
李然深吸一口气,压下附身躯壳传来的虚弱感,目光紧紧锁住洛北:“洛少侠,我知你等侠义心肠,不畏艰险。但请听我一言——此去绝非寻常狩猎。你们所恃的武艺、陷阱、配合,在那物面前,恐如儿戏。它……或许真的能懂人言,会窥人心!你们这般前去,不是除害,是赴死!”
李然的语气急促,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恳切:“侠义之道,亦需明辨虚实,权衡轻重。白白送掉性命,非但不能除害,反令亲者痛,仇者……或许也无所谓快。何不留待有用之身,行更多切实可为之善举?阳城县百两赏银虽厚,‘义侠’之名虽荣,比之诸位大好年华、一身所学,孰轻孰重?”
庙内一片寂静,只有柴火噼啪作响。
李然这番话,几乎是撕开了那层“可能成精”的委婉,近乎直指那虎非同寻常。更重要的是,他后半段话,隐隐触及了“侠义”的另一面——并非一味赴死,而是珍惜有用之身,行更长远之善。这对这群以“不畏死”为荣的年轻侠客来说,是一种他们很少思考的角度。
洛北的眉头深深皱起,他看着李然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异常清亮、仿佛洞悉某种可怕真相的眼睛,心中的疑虑第一次真正动摇。此人……不像单纯怕死胡说。
吴沁忍不住了,她性格率直,认定之事便难回头,此刻觉得李然是在动摇军心,站起身,手按刀柄,虽未拔出,却自有一股英气:“你这人,好没道理!再三阻挠,是何居心?莫非与那大虫有什么牵扯?还是见不得我等建功扬名?我等行事,但求问心无愧,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休要再聒噪!”
石磊也站起来,挡在吴沁和李然之间,虽然对李然的话不以为然,却还是瓮声瓮气地对吴沁道:“师姐,算了,他一个落难之人,许是吓糊涂了。咱们不理会便是。”
洛北抬手止住了还要说话的同伴。他深深看了李然一眼,那目光复杂,有审视,有不解,也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但最终,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节。他对着李然,再次抱拳,语气却比之前冷淡了许多:“兄台之言,洛某记下了。然则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等行事,自有准则。兄台……保重吧。”
说完,他不再看李然,转身对众人道:“雾散得差不多了,收拾东西,准备行动。”
众人齐声应和,迅速将烘得半干的衣服穿上,检查兵刃,背上行囊。没人再看墙角的李然一眼,仿佛他只是一段不合时宜的插曲。
“若遇险情,可提庙内乞丐……”
李然张了张嘴,却再也多说不出什么。他看着那群年轻人鱼贯走出庙门,挺拔的背影融入门外乳白渐淡的山雾之中,脚步声和隐约的交谈声很快远去,最终被山林吞没。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此刻自己的道行还在渐进式恢复着,对付那头虎精恐还……
自家阻拦了,但毫无作用。那种基于不同认知层面和价值观的隔阂,如同天堑。他们的傲气,支撑着他们的侠义,却也蒙蔽了他们对未知危险的感知。
李然颓然靠回冰冷的墙壁,望着空洞的庙门和门外迷蒙的山色。山风从门外灌入,带来湿润的草木气息,也带来一丝隐约的、仿佛错觉般的腥气。
“但愿……那老虎真的听进去了‘潜心正途’……”李然喃喃自语,声音低不可闻。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雾锁的青山,心中却已预感到,这场“除害”之行,恐怕难以善了。
…………
长牛山某处,薄暮时分。
洛北一行七人,在精通追踪的程梢带领下,于一片背风的山坳找到了相对新鲜的虎类踪迹——几坨气味浓烈的粪便,以及附近树干上深刻的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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