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无名山谷,冰河解冻时节。
凌昭拄着一根药老削制的粗糙木杖,站在山洞外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眺望远方。雪线已退缩至更高的山脊,黑松林的墨绿色变得鲜亮了些,向阳的山坡上,甚至能看见零星顽强探头的嫩绿草芽。风依旧冷冽,但已不带那种刺骨的肃杀,反而夹杂着一丝泥土和朽木复苏的潮润气息。
他的伤口基本愈合,留下狰狞的疤痕,但内里依旧虚弱,无法长时间站立或行走。药老说,这是伤了元气的缘故,需要更长时间的温养和进补。但凌昭等不了了。
前几日,药老出山用皮毛草药换盐铁时带回消息:辽军主力溃败北撤,云州围解,岳将军正率军清剿残敌,北境大局已定。同时,也带回了朝廷晋封岳铮为镇国公、大赏北境将士的邸报抄件。
压在心头最重的石头落地,凌昭归心似箭。他向药老郑重辞行。
药老没有过多挽留,只是塞给他一个鼓囊囊的皮袋,里面装满了各种晒干的草药和几块用油纸包好的、气味浓烈的药膏。“这些是固本培元、强筋健骨的药,按时煎服。药膏外用,对旧伤隐痛有奇效。”他顿了顿,看着凌昭,“小子,老子不管你以前是队正还是别的什么,记住老子的话,你这身子骨,三年之内,切忌与人全力搏杀,否则必损寿元。好生将养,或许还能恢复个七八成。”
凌昭接过皮袋,深深一揖:“前辈再造之恩,晚辈没齿难忘。他日若有机会,必当厚报。”
药老摆摆手,混不在意:“报不报的无所谓,活着就行。出山往东北,沿着那条化冻的小河走,大概两日能到官道。上了官道,就有驿马和行商了。自己小心点,别死半道上,白费老子那么多好药。”
凌昭再次拜谢,转身,拄着木杖,沿着药老指点的方向,一步一步,踏上了归途。身影虽然依旧踉跄,但脊背挺得笔直,如同山间一杆历经风雪却未曾折断的老竹。
两日后,官道旁,一处简陋的茶棚。
凌昭用身上仅存的一枚辽兵铜扣(药老给的),换了碗热汤和两个粗面馍馍,正埋头吃着,耳朵却捕捉着茶棚里南来北往的行商、脚夫们的闲聊。
“……嘿,听说了吗?岳镇国公这回可是立下泼天功劳了!辽狗被打得屁滚尿流!”
“可不是!朝廷的封赏也真够意思,镇国公啊,世袭罔替!”
“北境总算是能消停几年了……”
“唉,北境是消停了,可南边好像又不太平了。我有个跑海货的亲戚说,近来海上不太平,海寇闹得凶,连朝廷水师的船都敢打!”
“海寇?不是一直都有吗?”
“这回不一样,听说凶得很,有组织,还专挑水师的船打,邪门……”
凌昭心中微动。南边?海寇?他离京时,虽有江南隐忧,但海上似乎并无大乱。这才几个月,难道局势又有变化?殿下她……能否应对?
他加快速度吃完食物,向茶棚老板打听最近的驿站在何处。他需要尽快联系上岳铮,或者直接回京。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官道远处烟尘腾起,一队约莫百人的骑兵,盔明甲亮,打着“岳”字旗号,正朝这边疾驰而来!看方向,似乎是从云州大营出来的。
凌昭心中一震,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骑兵队很快来到茶棚附近,似乎是要在此歇脚饮马。为首的是一名三十余岁、面容刚毅、留着短髭的将领,正是岳铮麾下得力干将之一,副将韩猛。
韩猛目光扫过茶棚,本欲下马,眼神却猛地定格在棚外那个拄着木杖、衣衫褴褛、却身姿挺拔的身影上。
那张脸……虽然消瘦憔悴,布满风霜,但那眉眼,那轮廓……
韩猛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勒住战马,失声叫道:“凌……凌枢密?!”
这一声喊,如同惊雷,让所有骑兵都看了过来,茶棚内外瞬间寂静。
凌昭看着韩猛,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沙哑:“韩将军,别来无恙。”
韩猛几乎是滚鞍下马,几步冲到凌昭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枢密使!您……您真的还活着!岳帅和我们……我们都以为您……”这个铁打的汉子,声音竟有些哽咽。
“侥幸未死。”凌昭简短道,“岳帅何在?北境战事究竟如何了?”
韩猛连忙扶住他:“岳帅正在云州大营!北境大捷!辽狗退了!枢密使,您这是……伤得很重?快,来人!备马!不,备车!立刻护送枢密使回云州大营!”
很快,一辆铺着厚厚毡毯的马车被腾了出来。凌昭被韩猛亲自扶上车。马车在骑兵的护卫下,调转方向,朝着云州城疾驰而去。
车轮滚滚,扬起尘土。凌昭靠在车壁上,闭上眼,感受着身体随着马车颠簸带来的细微疼痛,心中却是一片滚烫。
他回来了。
北境赢了。
殿下……我很快就能回来,助您平定四方。
京城,皇宫,太医署偏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谋君天下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谋君天下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