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和护士离开后的许久,陈远依旧坐在床边,左手虚握,指尖残留着拐杖防滑胶布上那奇异的凸点触感,像一缕挥之不去的电流,持续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三点,隔开,两点。这个图案固执地烙印在触觉记忆里。
3,2。
这个数字组合瞬间与之前获得的大量信息碎片产生勾连:门缝纸条上的“23”,保洁员划下的“II”(2),敲击节奏“”中反复出现的“1”、“2”、“3”……现在,来自一个看似偶然闯入的陌生老人拐杖上的“32”。
32是23的倒置。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如果是刻意,这意味着什么?顺序是关键吗?
陈远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由数字和方向构成的迷宫的入口。墙上向左的划痕,李医生“只能向左走”的警告,左腕那个模糊的圆形标记,现在加上拐杖胶布上暗示的“32”……所有这些线索都指向“左”,但这个“左”的具体行动路径,依然模糊不清。
他需要更多信息,更直接的指引。而获取指引的唯一途径,似乎就是继续与这个无声的系统“互动”,并做出符合其逻辑的回应或试探。
第二天,天气晴好,阳光充沛。陈远的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他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进入房间的人,留意着每一处细微的环境变化。清洁工没有出现,送餐护士和查房医生都例行公事,张主任和林医生也都没有露面。这种表面的平静,反而让陈远更加不安,仿佛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午后,他照例站在窗边。楼下院子里,有几个病人在护工的陪同下散步。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他们,忽然,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是昨天那个拄拐杖的孙大爷。他正由一名护工搀扶着,在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康复小径上,极其缓慢地、一步一停地行走。他的拐杖每一次点地,都显得沉重而艰难。
陈远的目光追随着他。孙大爷走得很慢,似乎在刻意沿着小径上颜色略深的几块卵石挪动。他的路线……并非直线,而是在某个点,明显地偏向了他的左侧,绕着花坛走了小半圈,然后才重新回到路径上。
向左绕行。
这个观察让陈远心头一跳。是老人行动不便的自然选择,还是……又一个“左”的示范?
他屏住呼吸,继续观察。老人绕完花坛,走到小径尽头的一张长椅边,在护工的帮助下坐下休息。他坐下时,将拐杖倚在长椅的左侧扶手旁。
左侧。
陈远记住了长椅的位置和拐杖倚靠的方向。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陈远都处于一种高度戒备和期待的状态。他知道,如果他的观察和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他们”一定会通过某种方式,对他注意到孙大爷和“左”的关联做出反应,或者给出下一步的线索。
然而,直到夜幕降临,病房里依旧平静如常。晚餐、服药、熄灯……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难道只是自己想多了?那个老人真的只是普通病人?拐杖胶布上的凸点只是普通的防滑设计?32只是无意义的数字?
失望和疲惫感开始侵蚀陈远的意志。对家人的思念在寂静的夜晚变得格外汹涌。小宝睡前是不是又在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曦儿是不是因为找不到妈妈而哭哑了嗓子?李静……她此刻是否也在承受着同样的孤独和恐惧?这些念头像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冲击着他勉强维持的理智堤坝。
他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试图用呼吸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指尖、手腕、脑海中那些混乱的符号和画面,却不断干扰着他。
就在他意识有些模糊,快要被疲惫和沮丧拖入睡梦的边缘时,一种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忽略的“沙沙”声,钻进了他的耳朵。
不是通风管,不是雨声,不是走廊的声响。那声音非常近,非常细微,像是……纸张或某种极薄的东西,在轻轻摩擦。
陈远立刻清醒,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但呼吸和姿态保持不动。他侧耳倾听。
声音似乎来自……床头方向?更确切地说,是来自床头柜与墙壁之间的缝隙?
那里他检查过,除了之前发现的方形尘影,应该什么都没有。
“沙沙……沙……”
声音断断续续,很轻,但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却清晰得令人心悸。它持续了大约十几秒,然后停止了。
陈远又等了足足五分钟,确认再无动静,才极其缓慢地、如同电影慢镜头般,从床上坐起。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凭借记忆和对房间布局的熟悉,无声地挪到床头柜旁。
他蹲下身,脸几乎贴到地面,看向柜子与墙壁之间的那道狭窄缝隙。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他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缝隙,从里向外,极其缓慢地摸索。
起初,只摸到了冰冷的墙壁和柜子侧板,以及一层薄薄的灰尘。但当他摸索到靠近墙壁中段的位置时,指尖碰到了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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