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刀子似的刮过光秃秃的田野。年关将近，农活渐少，但走亲访友、准备年货带来的意外伤病却多了起来。卫生院的日常，在忙碌与严寒中继续着。
这天下午，看诊的病人不多。林春生送走一位冻伤了耳朵的老乡，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正准备去“处置角”看看李建国他们的模拟演练，就见张院长领着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泥泞的村道上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皮肤黝黑、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棉袄、戴着顶旧毡帽的汉子，正是红旗公社的党委书记，老书记。后面跟着的，是公社的文书，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
张院长脸色有些古怪，像是激动，又像是为难。一进院门，他就朝林春生招手：“春生，快过来！老书记来了，有事找！”
公社书记亲自来卫生院？这可不多见。林春生心中一动，快步迎了上去。
“老书记，您怎么来了？快屋里坐，暖和暖和！”林春生招呼道。
老书记摆摆手，嗓门洪亮，带着庄稼人特有的爽直：“不坐了不坐了，林医生，有点急事找你帮忙！”他目光在卫生院里扫了一圈，落在林春生身上，“是这样，咱们公社不是有几个大队离得远，看病不方便吗？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腿脚不便的，还有那些小娃娃，有点头疼脑热，拖家带口跑公社一趟不容易。马上要过年了，天气又冷，更容易生病。”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公社里商量了一下，想趁着年前农闲，组织一次‘卫生下乡’，到那几个偏一点的大队去，给乡亲们看看病，讲讲卫生知识，发点预防感冒、拉肚子的常用药。可咱们公社卫生所就那么两个人，忙不过来。我就想着，你们卫生院离得近，林医生你又有本事，能不能……帮公社这个忙，抽几天时间，一起去？”
卫生下乡？巡诊？
林春生愣了一下。这个年代，公社组织医生下乡巡诊并不稀奇，但通常是由公社卫生所的赤脚医生或少量固定人员承担。像他们这样的公社卫生院，虽然级别比大队卫生室高，但主要职能还是定点接诊，大规模下乡并不多见，尤其是点名让他去。
这既是一个任务，或许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将卫生院的理念和知识，直接送到更基层、更需要的地方去的机会。
“老书记，这是好事啊！”林春生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应承下来，“为乡亲服务，是我们的本分。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安排的？去哪些大队？需要做些什么？”
见林春生答应得这么痛快，老书记脸上露出了笑容：“好！我就知道林医生你靠得住！安排嘛，公社这边出人带路、协调场地（一般是大队部或者学校教室），准备一些基础的宣传材料。你们卫生院，主要就是出医生，带上听诊器、血压计这些基本家伙，还有……最好能讲讲怎么预防冬天常见的病，教教大家一些简单的急救法子，比如娃噎着了咋办，摔破了咋包。药嘛，公社卫生所会准备一些常用的，你们看着发，给最需要的人。”
他拍了拍林春生的肩膀：“林医生，你的名头在咱们公社现在可响亮了，都说你看病准，心肠好。这次下去，乡亲们肯定欢迎！就是……可能要辛苦几天，跑跑路，条件也肯定比不上卫生院。”
“老书记放心，我不怕辛苦。”林春生笑道，“能为更多乡亲做点事，是应该的。不过……”他沉吟了一下，“光我一个人去，力量可能有限。我们卫生院最近也在加强培训，李建国医生进步很快，小张护士也很细心。如果您觉得合适，能不能让他们也一起去？一方面多个人多份力，另一方面，对他们也是很好的锻炼。”
带李建国和小张一起去？这倒是老书记没想到的。他看了看旁边的张院长。张院长连忙点头：“春生说得对，建国和小花现在也能顶些事了，出去锻炼锻炼好！”
“行！那就都去！”老书记很爽快，“公社还能多派个人帮忙打下手。时间就定在后天开始，先跑最远的李家坳和石头坪两个大队，每个大队待一天。具体行程，让文书跟你们对接。”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送走老书记，张院长有些感慨：“老书记亲自来请，这是看得起咱们卫生院啊。春生，这次下去，可得好好表现，既给乡亲们解决问题，也要注意安全，展现出咱们卫生院的水平。”
“我明白，院长。”林春生点头。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这次“下乡”，绝不仅仅是看病发药那么简单。他要把它变成一次移动的“田间课堂”。
他立刻叫来李建国和小张，将事情一说。两人既兴奋又紧张。下乡巡诊，对他们来说还是头一遭。
“林医生，我们……我们能行吗？”小张有些忐忑。
“怎么不行？”林春生鼓励道，“平时怎么学的，到时候就怎么做。看常见病，量血压，做健康指导，这些你们都已经很熟练了。而且，这次重点是‘教’，不仅仅是‘治’。我们要把一些最简单、最实用的健康知识和急救技能，教给乡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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