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营地篝火将熄未熄。守夜的士兵抱紧刀柄,强打精神盯着黑暗。秦羽和衣躺在马车旁,缠着碎片的左手压在身下,可那搏动感非但未减弱,反而透过骨骼传来,扰得他心烦意乱。
“沙沙……”
极细微的声响从营地外围传来,像是无数脚爪划过沙土。秦羽瞬间睁眼,手已按在刀上。几乎同时,营地四周的黑暗中,亮起密密麻麻的幽绿色光点——是狼群。但那些光点排列得过于整齐,且隐隐泛着不祥的银黑杂质。
“敌袭!”哨兵厉喝。
狼群如潮水般涌来。它们体型比寻常野狼大一圈,皮毛肮脏打结,嘴角滴落着散发腐臭的涎水,眼眶中的幽绿光芒深处,同样可见细小的银黑斑点。它们不嚎叫,沉默地冲锋,带着一种被操控的僵硬感。
周平带人结阵迎敌。刀光闪烁,狼血飞溅。但这些被污染的狼生命力顽强,即便被砍中要害,仍能扑咬数息才倒地。更糟的是,它们流出的污血渗入地面后,竟像活物般朝着秦羽所在的马车方向蜿蜒爬行。
秦羽拔刀护在马车前。婉清掀开车帘,左眼金光一扫,脸色微变:“它们被碎片散发的‘饵食’气息吸引来了……污血也在试图靠近,成为养料。”
话音未落,秦羽左手的布条下骤然发烫。碎片似乎对污血产生了强烈的渴望,搏动陡然加剧,甚至带动他整条手臂的血管都在突突跳动。一股冰冷的、带着贪婪的意念顺着连接传来,催促他去接触那些污血。
“它在试图控制你……”婉清急道,她指尖亮起一点金光,点在秦羽左手腕脉门上,暂时稳住了那股躁动。
战斗胶着。狼群数量似乎无穷无尽,士兵们开始出现伤亡。秦羽看着倒下的弟兄,又看看自己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左手,心中焦灼。他知道,若自己动用碎片的力量,或许能快速解决这些被污染的狼,但代价可能是让碎片进一步“成长”,甚至加深对自己的侵蚀。
就在他犹豫之际,一头格外强壮的头狼撞开防线,凌空扑向马车上的婉清!秦羽来不及细想,左手下意识格挡。
“嗤——!”
布条被狼爪撕裂。碎片暴露在空气中,暗红与银黑的光芒骤然一闪。头狼的爪子触碰到碎片的瞬间,就像冰块碰到烙铁,瞬间汽化!紧接着,头狼整个身体剧烈抽搐,眼中幽绿与银黑光芒疯狂涌向接触点,被碎片中央的孔洞贪婪吞噬。不过两息,雄壮的头狼便化为一具干瘪的皮囊,颓然落地。
碎片满足地震颤,秦羽感到一股远比之前冰冷的能量涌入手臂,直达心肺,冻得他几乎窒息。而碎片本身,暗红基底颜色更深,几乎像凝固的血液,中央孔洞周围的暗金色绒毛猛地生长了一截,尖端泛着金属般的寒光。
更可怕的是,碎片表面那只“闭着的眼睛”图案,此刻眼皮微微掀起了一丝缝隙。缝隙中,是无尽的黑暗,以及一点针尖大小、令人心悸的猩红。
头狼的死亡像是抽走了狼群的“主心骨”,剩余群狼眼中的银黑斑点迅速黯淡,它们发出惊恐的呜咽,如潮水般退入黑暗,消失不见。
营地一片狼藉。周平清点人数,阵亡三人,伤者过半。他看向秦羽裸露的左手和那妖异的碎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默地指挥打扫战场。
秦羽重新用干净布条缠好左手,缠得极紧。他能感觉到,碎片在“饱餐”后并未沉寂,反而更加“活跃”。那微微睁开的“眼缝”中传来的冰冷注视感,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他甚至产生一种幻觉,自己左手的手心,似乎也多了一道极细微的、与碎片图案对应的凸起纹路。
婉清来到他身边,脸色比刚才更白。她方才动用金光帮秦羽稳定心神,显然消耗不小,右眼的银辉趁机又蔓延了一丝。“不能再让它‘进食’了。”她声音虚弱,“每吃一次,它就离完全苏醒近一步,对你的控制也深一层……下一次,你可能就压制不住它主动捕食的欲望了。”
秦羽何尝不知。他看着东方微亮的天际线,归途才走了一小半。前路还有草原、丘陵、城镇……人口越来越稠密。碎片就像一颗贪婪的火种,扔到哪里,都可能点燃无法预料的灾难。
“加快速度。”他声音沙哑,“日夜兼程,尽量减少停留。”
队伍再次启程。马车颠簸中,秦羽闭目内视。意识沉入掌心那片暗红空间时,他悚然发现,空间中央那个漩涡的深处,那点针尖大小的猩红,似乎……眨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模糊、断续、夹杂着无数杂音,却异常清晰的意念,直接在他脑海响起:
“饿……”
“更多……”
“给……我……”
这不是请求,而是带着冰冷威严的命令。碎片,第一次传递出了明确的、属于它“自身”的意志。秦羽猛然睁眼,冷汗浸湿后背。他看向自己被紧紧缠绕的左手,仿佛能透过布条,看到里面那个正在逐渐睁开“眼睛”、发出索求的怪物。
而马车窗外,刚刚升起的朝阳,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不祥的暗红色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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