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边缘的绿洲营地，篝火噼啪作响。婉清裹着毯子靠在火边，左眼的金光稳定了些，但右眼银辉仍未彻底熄灭，像灰烬里暗藏的火星。秦羽坐在对面，缠着碎片的左手藏在袖中，可即便隔着布料，他仍能清晰感觉到掌心传来阵阵搏动——那搏动正变得越来越有力。
更诡异的是，营地附近几丛耐旱的荆棘，在入夜后迅速枯萎了，叶片化为飞灰。而碎片搏动则短暂增强了一瞬，仿佛饱食后的喟叹。
“它在吸收生命力……”婉清低声道，她显然也察觉到了，“不止是墟眼那种污秽力量……纯净的生命力它也要。”
秦羽掀开布条一角，借着火光细看。碎片中央的孔洞周围，那些暗金色绒毛似乎长长了一点点，正在微不可察地摆动，如同呼吸。银黑纹路在暗红基底上延伸出更细的分支，几乎布满了整个碎片表面。
“我们得加快速度。”秦羽重新裹好碎片，“在你彻底压制住祖灵意识前，在它……”他看了一眼左手，“彻底‘孵化’前，必须回到京城。只有皇宫秘库和钦天监的记载里，或许有应对之法。”
婉清点头，欲言又止。片刻后，她轻声说：“我担心……它现在可能不愿意离开沙漠太远。这里曾是墟眼的巢穴，残余力量对它来说是美食。一旦进入地脉稳固、生气勃勃的中原，它若‘饿’了……”
她没说完，但秦羽明白后果。一个需要吞噬生命力来成长的未知之物，放在人口稠密之地，无异于纵虎入羊群。
后半夜，接应的人马到了。是苏将军派出的三十人精锐小队，带队的是秦羽的老部下周平。看到秦羽和婉清的模样，周平大吃一惊，但军人的素养让他没有多问，只是迅速安排他们上车马，启程东返。
马车颠簸中，秦羽闭目调息，试图内视探查碎片与自身的联系。意识刚沉入掌心，便“看”到一片暗红色的混沌空间，无数银黑纹路如血管般在空间中延伸，中央那个孔洞则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饥饿的意念。
他尝试用龙魂残力去触碰，漩涡立刻传来强烈的吸力，差点将他的意识都扯进去。他连忙退出，额头已是一层冷汗。这碎片，已开始侵蚀他的精神了。
第三天下午，队伍即将离开戈壁进入草原地带时，变故陡生。
拉车的两匹马突然同时嘶鸣倒地，口吐白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与此同时，秦羽左手的布条下传来灼热感，碎片剧烈震动，搏动如擂鼓。
“它在主动捕食！”婉清惊道。她左眼金光一闪，试图压制，但碎片只是稍微安静了一瞬，随即震动得更厉害。秦羽感到掌心刺痛，那些银黑纹路似乎要刺破皮肤钻出来。
周平带队警戒四周，却未发现任何敌人。就在这时，地面传来隆隆声响，远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
“是马队！数量不少！”哨兵急报。
来的不是北狄人，而是一群衣衫褴褛、眼神狂乱的沙匪。但他们状态极不正常——不少人身上覆盖着晶化的黑斑，眼瞳泛着不祥的银黑色，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挥舞着武器疯狂冲来。
“他们被墟眼残余力量污染了，现在又被碎片的气息吸引！”婉清急声道。
战斗爆发。这些沙匪力大无穷，不知疼痛，哪怕断手断脚仍挣扎扑击。更麻烦的是，秦羽每接近一个沙匪，手中的碎片就兴奋一分，传递出强烈的“进食”欲望。他甚至不敢轻易挥刀，怕碎片借机做些什么。
一名沙匪突破防线扑向马车，秦羽不得已举掌格挡。掌心与沙匪胸口接触的瞬间，碎片上的孔洞猛然产生一股吸力。那沙匪身体一僵，眼中银黑光芒迅速黯淡，皮肤下的黑斑消融，整个人如同被抽空般软倒在地，气绝身亡。而碎片则传来一阵满足的颤动，秦羽感到一股冰冷的力量顺着手臂流入，旋即被碎片吸收。
击退沙匪后，碎片终于暂时“饱足”，安静下来。但秦羽的心却沉到谷底。它已经能不经过自己同意，直接通过接触吸收生命力和污染力量。这意味着，它正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
婉清的情况也不乐观。刚才战斗时她强行动用左眼金光协助，此刻右眼银辉又开始反扑，她不得不闭目凝神，全力压制。
周平清点伤亡，面色凝重：“国公，这些沙匪……不像是寻常劫掠。他们冲来的方向很一致，就是冲着我们，尤其是……冲着您来的。”
秦羽看向自己缠着布条的左手。是了，碎片就像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这些被污染的东西。前路还长，谁知道还会引来什么？
队伍继续前进。入夜扎营时，秦羽独自走到远离营地的小丘上，解开布条。月光下，碎片的样子又变了：暗红基底上，那些银黑纹路交织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图案，看上去像一只闭着的、有多重眼睑的眼睛。而中央的孔洞边缘，暗金色绒毛已经长到半寸长，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他尝试将碎片放在一块石头上，自己后退几步。碎片静静躺着，但几息之后，周围一小圈野草迅速枯黄。紧接着，碎片竟然微微悬浮起来，调整了一个角度，让中央的孔洞对准了远处营地篝火的方向——那里，生命的气息最为浓郁。
秦羽立刻上前抓回碎片。入手瞬间，他仿佛听到一声极细微的、带着不满的嘶鸣，从碎片深处传来。
他回头望向东方，京城遥遥。现在他只希望，在手中这东西彻底“苏醒”，或者在婉清失控之前，他们能及时赶到。但内心深处，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提醒他：也许，带着这样的东西回到大燕腹地，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夜风中，他缠好碎片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柄。掌心的搏动，正与他自己的心跳，逐渐趋向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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