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泛黄的拓本在她指尖几乎被捏碎,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笑她此前的所有算计。
顾昭宁没有哭,也没有叫喊,只是那双向来稳得住茶盏的手,此刻却怎么也止不住细微的颤抖。
若是以前,她定会反复推敲这封信的真伪。
但此刻,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直觉让她遍体生寒。
“把苏氏的棺椁,运进来。”顾昭宁的声音有些哑,像是喉咙里堵着一把沙,“走暗道,别惊动任何人。”
在这个皇宫里,没有什么是不透风的墙,除非这墙本就是她自己砌的。
半个时辰后,凤仪宫地下的密室里,那具在此前被靖远侯府匆匆修缮过的棺木静静躺在中央。
地宫阴冷,烛火摇曳不定,把顾昭宁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光怪陆离。
她屏退左右,只留了一把撬棍。
“娘,得罪了。”
木屑崩裂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顾昭宁的手掌被粗糙的木刺划破,渗出血珠,她却毫无知觉。
随着棺盖内层的夹板被硬生生起开,一张薄如蝉翼的朱砂信笺飘然而落。
没有长篇大论,没有泣血控诉。
上面只有一行字,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是她曾无数次在《治家要略》上抚摸过的那个人的笔迹:
“你母所生之子,今名沈砚。”
顾昭宁瞳孔猛地收缩,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沈砚。
那个在御膳房当了三年杂役,沉默寡言,只会闷头烧火,却在她最落魄时偷偷塞给她半个馒头的沈九?
那个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赶出宫,从此销声匿迹的沈九?
记忆碎片疯了一样重组。
沈九总是低着头,沈九从来不碰荤腥,沈九的左手虎口有一颗红痣……
她深吸一口气,将信笺攥入掌心,转身大步走出密室。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
萧承煜正在批阅边关急报,听见脚步声,还没抬头便皱了眉:“这么晚,怎么没让人通传?”
“陛下。”顾昭宁没有行礼,她径直走到御案前,将那张皱巴巴的信笺拍在了帝王面前的奏折上。
萧承煜抬头,正要训斥她的失仪,却在触及她眼神的瞬间顿住。
那双总是含笑温软的眼睛里,此刻全是破碎的寒冰。
“这是什么?”
“一张催命符。”顾昭宁语气冷静得近乎诡异,“陛下可知,沈九不仅是当年御膳房投毒案里唯一的活口,更是二十年前,被人在混乱中换走的皇长子。而他真正的身份……”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臣妾一母同胞的亲兄长。”
萧承煜手中的朱笔“啪”地一声断成两截。
墨汁溅在龙袍上,晕开一片漆黑。
他死死盯着顾昭宁,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但没有。
那张脸苍白如纸,却坚硬如铁。
帝王神色骤变,却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站起身,绕过御案,目光深邃如渊,深深凝视着面前这个让他既爱又惧的女人。
良久,他才吐出一句:“你想怎么做?”
“查。”顾昭宁只回了一个字。
回到凤仪宫时,周怀礼已经候在侧殿。
“沈九,原名沈砚。”顾昭宁坐在主位上,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却一口没喝,“我要知道他这三年去了哪里,见了谁,吃了什么,甚至每天晚上睡几个时辰。”
周怀礼领命而去,不到两个时辰便带回了消息。
卷宗摊开,触目惊心。
这三年,沈九根本就没有离开京城。
他就在天子脚下,甚至多次深夜出入皇宫偏门。
在李慎言的私宅后巷,在柳家旧部的聚点,都有过一个跛脚货郎的身影。
“他不是来复仇的。”顾昭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若是复仇,早在御膳房时他就有机会下毒。他蛰伏这么久,连我也瞒过去……”
她低声自语,目光透过窗棂望向无边的夜色:“他是来夺回一切的。”
次日,凤仪宫设宴。
名头很随意,赏菊。
但宫里人都知道,皇后娘娘这是要借着赏花,敲打敲打那些不安分的人心。
丝竹声中,顾昭宁端坐高台,笑意盈盈。
“本宫听说太后近来身子愈发不爽利,这慈宁宫终究是阴气重了些。”她漫不经心地剥着一颗葡萄,指甲上的丹蔻红得刺眼,“陛下有意让太后迁居行宫静养,另外……本宫那早逝的生母,陛下也恩准,拟追封为贵妃。”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嫔妃们面面相觑,有人嫉妒,有人不屑,更多的是震惊。
一个侯府妾室追封贵妃?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恩宠,也是对礼法的公然挑衅。
顾昭宁没有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她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角落里正在布菜的一个小太监身上。
那小太监听到“追封贵妃”四个字时,端着汤盅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几滴热汤溅在了手背上,他却浑然未觉,只是死死低着头,肩膀僵硬得像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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