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战重重点头,转身离去。
陈骤又写了一封,是给岳斌的。更短:“孙文,太原师爷,查底。卢杞信使,盯住。”
这封让土根送,走驿站,用密语写,外人看不懂。
都送出去了,陈骤才坐下,揉了揉眉心。
八月初五,秋意初露。
北疆的天,要变了。
洛阳,英国公府。
徐莽正在书房看兵部的文书。老头子六十多了,头发全白,但腰板笔直,眼神锐利。手里拿的是北疆送来的战报抄本——不是陈骤的正式战报,是兵部自己收的消息。
“野马滩血战,毙敌六千九,自损四千七……”徐莽喃喃,“这账,卢杞那老小子肯定要算。”
门被轻轻叩响。
“进。”
管家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小木盒:“公爷,北边来的,说是……药材。”
徐莽接过盒子。打开,里面确实是药材——几根老山参。但盒子有夹层,撬开,露出一封信。铁战送来的那封。
徐莽看完,放在灯上烧了。火苗腾起,映着他脸上的皱纹。
“备车。”他说,“去御史台李大人府上。”
“现在?”管家看看天色,已经申时了。
“现在。”徐莽起身,“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换上官服,出门。马车在青石板路上吱呀前行,夕阳把街道染成金色。路过宰相府时,徐莽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朱红大门紧闭,但门前的车马不少,都是来拜会的官员。
卢杞的权势,如日中天。
但徐莽不怕。
他手里有刀——不是真刀,是北疆五万把刀。
那些刀,听陈骤的。
而陈骤,和他是一条船上的。
马车停在御史李纲府前。李纲是清流领袖,和卢杞不对付,但平时也不站队。徐莽下车,递上拜帖。
门房很快回来:“李大人请公爷书房相见。”
徐莽走进府里。李纲的书房很简朴,除了书就是字画。老头子正在练字,见徐莽来,放下笔。
“英国公稀客。”李纲拱手,“请坐。”
两人坐下,上茶。寒暄几句,徐莽直入主题:“李大人,卢杞通胡,可有耳闻?”
李纲手一抖,茶碗险些掉地:“公爷慎言!这话传出去,是要掉脑袋的!”
“掉脑袋也得说。”徐莽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不是陈骤的信,是他自己写的,列举了几条疑点:卢杞多次阻挠增援北疆,卢杞门生与边贸商贾往来密切,卢杞力主与浑邪部“和议”……
“这些,李大人都知道。”徐莽说,“但还缺实证。”
“公爷的意思是……”
“等。”徐莽说,“北疆在查,很快会有实证送来。到时候,请李大人领着御史台,上个折子。”
李纲沉默良久:“公爷,卢杞势大,宫中还有司礼监支持。单凭这些,扳不倒他。”
“加上北疆五万将士呢?”徐莽说,“加上边关百姓的民心呢?加上……陛下呢?”
李纲抬头:“陛下?”
“陛下只是病,不是傻。”徐莽压低声音,“等陛下醒来,看到卢杞通胡的证据,会怎么做?”
李纲不说话了。他端起茶碗,手还在抖,但眼神坚定了。
“好。”他说,“老夫等。”
徐莽起身告辞。走出李府时,天已经黑了。街灯亮起来,一盏一盏,像星星掉在地上。
他抬头,看向北边。
北疆,也该天黑了。
阴山,戌时。
陈骤站在军堡城墙上,看着北面的夜空。没有月亮,星星很亮,银河横跨天际,像一条发光的带子。
苏婉走过来,给他披上大氅。
“风凉了。”她说。
“嗯。”陈骤握住她的手,“秋天要来了。”
两人并肩站着。堡里传来士卒的操练声——晚上加练,弓弦声、脚步声、号令声,混在一起,在夜空里传得很远。
“那些孩子,”苏婉忽然说,“学堂里的,今天来医护营帮忙。最小的才八岁,帮着叠纱布,手小小的,但叠得很整齐。”
“让他们多看看。”陈骤说,“看看伤,看看血,看看仗是怎么打的。将来他们长大了,才知道为什么守边关。”
苏婉靠在他肩上。大氅很厚,带着他的体温。
“岳斌在京城,危险吗?”她轻声问。
“危险。”陈骤说,“但我让白玉堂去了。有他在,能保岳斌周全。”
“白玉堂一个人……”
“够了。”陈骤说,“他是江湖人,有江湖的法子。卢杞要动岳斌,得派兵。派兵,就有动静。有动静,白玉堂就能带岳斌走。”
苏婉不说话了,只是握紧他的手。
远处,野马滩的方向,砖窑的火光映红夜空。那光暗红暗红的,像凝固的血。
他转身,搂住苏婉的肩膀:“回吧。明天还有事。”
两人走下城墙。堡里的灯火,一盏一盏,照亮他们脚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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