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年二月十六日,除夕。
公馆里里外外早已被佣人们打扫得纤尘不染,玻璃窗擦得透亮,每一个铜制门把手都闪着温润的光,院子里,几株老梅正开得热闹,幽幽冷香被寒风送入室内。
白秀珠因身子重了,行动不便,许多事情便由张婉卿接手操持。
她虽是新妇,但性子沉稳,又有主见,将一应年节布置、祭品准备、仆役赏钱安排得井井有条,供桌设在中式小客厅,香烛、果品、三牲祭礼一应俱全,既遵循旧制,又不过分铺张。
午后,陈嘉树难得清闲,被两个女人拉到书房写春联。
红纸铺开,墨香四溢,白秀珠斜靠在榻上,指着裁好的长条红纸笑道:“往年都是外头买,或是账房先生代笔,今年可要咱们陈先生露一手真迹了。”
张婉卿在一旁细心研墨,闻言也抬眼含笑望去。
陈嘉树也不推辞,提起一支中楷狼毫,略一沉吟,笔走龙蛇:
上联:实业根基稳
下联:春蕾气象新
横批:家国同春
字是标准的颜体骨架,却又融入了几分行书的流畅,显得厚重而不失生气。
“好!”白秀珠抚掌,“这联意切,既应了咱们自家的事,又不失格局。”
张婉卿轻声念了一遍,眼中露出赞赏:“‘春蕾’二字用在此处,一语双关,极好。”
陈嘉树又为内院和厨房各写了一副趣联。
给内院的是“梅报平安信,燕语吉祥春”,给厨房的则是“勺炒春秋香满园,刀雕岁月味如诗”,惹得两个女人轻笑不已。
写罢春联,陈嘉树兴致不减,又裁了小块红纸,写起“福”字和各式小型吉语斗方。
张婉卿心灵手巧,将一些“福”、“寿”、“安”、“康”字样与小朵剪好的金色梅花配在一起,用浆糊贴在玻璃窗上,阳光透过,红底金字映着窗外真梅,煞是好看。
白秀珠看着他们忙碌,手里也没闲着,用上好的丝线和软布,继续缝制那件鹅黄色的小毛衣,偶尔抬头看一眼窗边并肩合作的两人,嘴角露出温柔的笑意。
傍晚,祭祖,仪式简朴而庄重。
陈嘉树作为男主人,亲自上香奠酒,白秀珠和张婉卿在一旁肃立,没有宗族亲眷的喧闹,只有三人对先人的默默告慰与对未来的无声祈愿。
祭祖完毕,便是年夜饭,餐厅里灯火通明,圆桌上已摆得满满当当。
考虑到白秀珠的胃口和身体,菜品以精致、温补、易消化为主,兼顾了年节的喜庆。
主菜是一道花胶响螺炖全鸡,汤色金黄清亮,鲜醇无比;红焖羊肉煲炖得酥烂入味,热气腾腾;清蒸东星斑寓意吉祥,鱼肉鲜嫩;八宝葫芦鸭造型别致,内馅丰富。
其他还有蟹粉狮子头、碧绿炒虾球、腊味合蒸、四喜烤麸等,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点心是枣泥山药糕和桂花酒酿圆子,甜而不腻。
陈嘉树给白秀珠盛了一小碗鸡汤,又给张婉卿夹了一块鱼肉。
“今年就咱们三个,简单些,也清净。”他举杯,杯中是以温水代酒,“愿来年,家宅平安,诸事顺遂。”
“平安顺遂。”白秀珠和张婉卿也举杯相应。
没有外客,不必拘泥虚礼,一顿饭吃得格外轻松自在,陈嘉树讲了些近来实业上的趣事,张婉卿和白秀珠都不禁莞尔。
饭后,三人移到小客厅守岁,壁炉里添了新柴,烧得噼啪作响,暖意融融。
茶几上摆着各色干果蜜饯、糖果点心,收音机里播放着喜庆的戏曲和歌曲,偶尔夹杂着电报大楼传来的隐约钟声。
陈嘉树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两对翡翠镯子,一对阳绿饱满,水头极足;一对紫春娇艳,色泽均匀。
“过年了,一点心意。”
他将阳绿的那对轻轻戴在白秀珠腕上,衬得她丰腴的手腕愈发白皙;又将紫春的那对递给张婉卿。
张婉卿微微一愣,随即含笑接过,翡翠的凉意贴在腕上,心里却是一片温软。
白秀珠看着自己腕上的绿意,又看看张婉卿腕间的紫气,笑道:“这颜色倒是配我们俩。”
她转而也从身边拿出两个绣工极其精美的荷包,递给陈嘉树和张婉卿:“我手拙,只会些简单针线,里面是长命缕和平安符,图个吉利。”
张婉卿也准备了礼物,是她亲手誊抄、装订成册的一本唐宋词选,字迹清秀工整,送给陈嘉树;又送给白秀珠一条她亲手钩织的、异常柔软的羊毛盖毯,正好适合孕期使用。
礼物虽不奢华,却都用了心,在这个团聚的夜晚,显得格外珍贵。
夜色渐深,白秀珠有些倦了,靠在沙发里,眼皮渐渐沉重,陈嘉树见状,柔声道:“累了吧?我陪你上楼休息,守岁有心就好,不必硬撑。”
白秀珠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便点了点头。
陈嘉树小心地扶起她,对张婉卿道:“婉卿,你也早些休息。”
张婉卿起身:“我再看会儿书,便睡了,你们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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