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窗台,尘土在光线里浮着。燕南泠坐在床沿,手里还捏着那封刚烧完的密信残渣。灰烬沾在指尖,她没擦,只低头看着墙上的线——昨日划下的那一道“生死线”,旁边多了一行字:“医道正名”。
门被推开,谢玄青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封信,火漆印是朱砂凤纹,盖着枢密院副使的私印。
他把信放在桌上,声音低:“魏都来的。”
燕南泠起身走过去,没急着拆。她先看火漆的位置,再看纸张边缘的折痕。这封信不是新写的,是有人誊抄后重封的。墨迹略淡,笔锋僵硬,不像官文书房的笔法。
她拆开,读了一遍。
“妖女乱军心,蛊惑将士,动摇纲常。”
措辞比上一封更重。不再是“议论”,而是定性。
她把信放下,取了炭笔,在墙上又划一道竖线。这次写的是:“朝局即刃”。
谢玄青盯着那四个字,问:“你怎么看?”
“他们怕了。”她说,“怕我站稳脚跟,怕你真把我当自己人。”
她走到桌边,抽出银针,在灯焰上过了一下,刺破手指。血滴出来,她用指腹蘸着,在信纸背面写下三个名字。
写完,纸面微湿。她将信折好,压进枕下。
谢玄青拿起那张誊抄的名单,看了很久。
“李御史、王侍郎、陈少卿。”他念出声,“兵部昨夜也递了函,说我要为镇北军的风气负责。”
他冷笑一声,抬手撕碎了那封兵部密函。纸片落了一地。
“有我在,谁敢动你?”
话音落下,他抽出腰间短匕,刀尖朝下,插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和昨日一样,入土三分。
燕南泠看着那把匕首,没说话。
她知道这不是重复的誓言,是回应体制施压的方式。文官系统发文,武官系统问责,两边同时出手,就是要逼他在“守职”和“护人”之间选一个。
可他偏偏两个都不退。
她转身去柜子里翻出笔记,翻开新的一页。笔尖蘸墨,写下:“三处破绽,皆可断喉。”
谢玄青走过来,站在她身后看。
“你说他们会动手?”
“不是会。”她说,“他们已经在动了。这封信不是警告,是战书。”
她合上笔记,吹灭蜡烛。天色尚早,但她要睡了。
昨夜血月余威未散,她的左眉骨有些发烫。这是入梦前的征兆。
她躺上床,闭眼。
意识沉下去的时候,星渊残卷的空间浮现出来。这一次,没有文字升起。虚空中央,缓缓旋转着一幅沙盘。
是魏都的地图。
宫城居中,街道纵横。三处红点浮现,像血痣一样浮在图上。一点在西城,一点在北坊,一点在东市。
她凝神看过去。
沙盘放大。
第一处是李府西角门,石阶第三级有刮痕,像是有人频繁踩踏后留下的磨损;第二处是王宅地窖,砖缝里渗出青苔,但颜色不自然,偏暗绿,像是药水浸泡过的痕迹;第三处是陈府账房,窗棂缺了一颗铜钉,从外面能直接伸手进去打开插销。
她记住了这些细节。
沙盘忽然震动了一下,三处红点闪了闪,其中一处——王宅地窖——浮现出一行小字:“每月初七,子时开锁。”
她猛地睁眼。
窗外天色已暗。
她坐起来,摸出炭笔,在墙上“朝局即刃”下面添了一行小字:“三处破绽,皆可断喉。”
谢玄青还在。
他坐在桌边,手里拿着她写下的血字名单,面前摊开一张军报,上面记录着三人近三年的调令往来。
“李御史三个月前去过齐国边境。”他说,“名义是巡查民情,实际路线绕了三百里。”
“王侍郎的弟弟在药行当管事。”她接话,“专供宫中安神香。”
“陈少卿。”谢玄青顿了顿,“他侄子是灵教旧部,五年前死于狱中,死因是‘畏罪自尽’。”
屋内安静下来。
她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水凉了,喝下去让心跳慢了些。
“他们不是单纯想赶我走。”她说,“他们在怕什么。”
“怕你知道。”谢玄青说。
她看向他。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突然抬手,抽出匕首。
刀光一闪,抵在她咽喉。
她没动。
刀锋贴着皮肤,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你早知会有这一天?”他问,声音很沉。
她直视他眼睛:“我知道他们不会罢休。”
“那你昨晚烧信的时候,就在等这封?”
“我在等他们露出破绽。”
“可你连他们是谁都还没确认,就写了名字。”他压低声音,“你怎么这么确定?”
她没答。
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刀刃。血从指腹渗出来,滴在地板上。
“因为我看到了。”她说。
“在哪?”
“梦里。”
谢玄青盯着她,眼神变了。不是怀疑,是警觉。
他知道她说的梦是什么。
那晚她用水晶召出古医影像,他就该明白,她的能力不止于此。但现在,她能在梦中看到朝臣的弱点,看到他们的秘密路径,甚至知道哪块砖松了,哪扇窗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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