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如在接到警报的瞬间,就明白了一切。林枫在断龙峡的胜利,固然重创了敌军主力,却也迫使敌人改变了策略。这支奇兵的目标根本不是与林枫主力决战,而是要趁虚而入,拔掉“破晓”在北境边缘最重要的据点,断其粮道,动摇军心,甚至可能以望北城为饵,诱使刚刚经历血战的林枫所部匆忙来援,再行围点打援之计。
狠辣,精准,致命。
她没有时间愤怒或恐惧。几乎是立刻,她就展现了过人的决断力。一边以最快速度向林枫和总部传讯求援,一边下令全城进入最高战备。疏散老弱妇孺入地下掩体,动员所有青壮上城,清点库存军械粮草,加固城防,设置陷阱……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座原本只是作为物资中转站的边城,变成了一颗坚硬的钉子。
然而,敌我力量悬殊。望北城常备守军不足三千,加上临时征召的民壮,堪战者不过五千。而城下来敌,光是披甲执锐的正规军就超过五千,更有一万五千被驱赶而来的流寇、土匪作为炮灰。城内存粮虽可支撑一月,但箭矢、滚木擂石、火油等消耗性守城物资,经过昨日一整日的血战,已消耗近三成。最要命的是,城中懂军阵、能指挥的将领太少。老将陈烽忠心可嘉,但年事已高,魄力不足;其余几个校尉,勇猛有余,谋略欠缺。
守城第一日,敌军驱赶流寇附庸,发动了不下十次蚁附攻城。那些被胁迫的流寇如同疯狗,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攀爬。守军凭借城墙和事先准备的器械,给予了迎头痛击,城下尸积如山。但苏月如看得清楚,真正的御龙宗精锐,伤亡极小。他们是在用炮灰消耗守城的体力和物资。
黄昏时分,风雪骤急,攻击才暂告段落。
苏月如知道,真正的考验在明天,或者后天。当炮灰消耗得差不多,当守军疲惫不堪,当箭矢滚木将尽之时,那五千养精蓄锐的御龙宗精锐,就会露出致命的獠牙。
她能守住吗?能守到援军到来吗?
援军……林枫现在何处?他接到求援讯息了吗?断龙峡战事收尾需要多久?他麾下还有多少可战之兵?经历一场大战,士卒是否疲惫?是否需要休整?他……会如何抉择?
是置望北城于不顾,优先巩固战果,稳扎稳打?还是不惜一切,星夜驰援?
理智告诉她,前者才是为帅者应有的冷静权衡。望北城重要,但并非不可替代。林枫新胜,威名大震,正宜挟大胜之威,整合力量,徐图进取。若仓促来援,士卒疲惫,粮草不继,很可能落入敌人圈套,将断龙峡的胜利付诸东流。
可情感……那深埋在冰雪般冷静下的情感,却有一个微弱而固执的声音在回响:他会来的。就像在那个被围困的据点,在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他带着援军,如同撕裂黑暗的晨光一样到来。
但这一次,不一样。那时他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是心意相通的战友。而如今……她是质疑他决策、负气领偏师守城的部属。那一场关于战略的激烈争吵,言犹在耳。
“分兵乃兵家大忌!我军新胜,正应集中力量,扩大战果,一举击溃其中路,敌左、右两路自溃!你分兵去守望北,正中敌人下怀,是拿将士的性命去填一个可能守不住的城池!”他拍案而起,眼中是因连日操劳和压力而布满的血丝,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严厉。
“望北乃北境门户,粮草枢纽,一旦有失,我军在北境将无立足之地!百姓何辜?若因我军求战心切而弃守,日后谁还肯信我‘破晓’?用兵之道,岂能只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人心向背,才是根本!”她同样毫不退让,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她无法认同他那看似高效、实则冷酷的取舍。
那场争执没有结果。或者说,结果就是他以首领之权,强行通过了集中主力伏击中路的方案。而她,在沉默和压抑的愤怒中,接下了守卫望北的军令。
她没有回头看他。她知道,他同样没有目送她离开。
风雪更急了,刮在脸上,像细密的冰针。苏月如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凛冽到肺腑都发痛的寒气。
争吵归争吵,分歧归分歧。但若他因那次争执,而延缓甚至放弃救援……不,不会。苏月如猛地睁开眼,眼底那簇冷静的火焰燃烧得更旺。林枫不是那样的人。他或许固执,或许在某些事情上显得冷酷权衡,但他绝不会放弃任何一名同伴,绝不会坐视一座充满信赖他的百姓和士卒的城池沦陷。
这是她对他的了解,也是她对自己判断的坚信。
可是……万一呢?万一信使未能抵达?万一他途中遇伏?万一断龙峡的战事不如想象中顺利,他自身难保?
无数个“万一”像毒蛇,啃噬着她坚冰般的外壳。守城的压力,对将士生命的责任,对城中百姓的承诺,还有那深藏心底、不愿承认的担忧与一丝隐秘的期待……所有这些,沉甸甸地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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