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长老眼中精光闪动,不再言语,似在细细品味。
最后,一直闭目养神的天权长老,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浑浊,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咳咳……”天权长老轻咳两声,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直指人心的力量,“前两位,问道,问术。老朽这第三问,问‘心’。林枫,你年少有为,际遇非凡,得四钥,聚人心,破灵锁,败强敌,风头无两。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可知,你如今已是众矢之的?龙族必欲除你而后快,组织内部,亦未必人人服你。你欲行激进之事,必将更多人卷入战火,必有更多人因你之决策而死。这份重担,这份可能带来的牺牲与骂名,你这颗心,可承得起?可还……稳得住?”
此问一出,平台之上,连风声似乎都静默了。
这不是问道,也不是问术,这是在叩问林枫的本心,拷问他承担这一切的意志与器量。
林枫沉默了。他想起铁教头临终前的眼神,想起海珠城民众的欢呼与泪水,想起荒石堡众人同心的光柱,想起木灵族青木公的叹息,想起北境守墓人巫祭婆婆的告诫,更想起这一路走来,看到的无数苦难与牺牲。
良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山间的清冷空气涌入肺腑。
“天权长老此问,振聋发聩。”林枫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晚辈不敢妄言承得起。每念及因我决策可能带来的牺牲,便如负重山,夜不能寐。”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三位长老,扫过下方云雾中若隐若现的总部,仿佛看到了无数双期盼或犹疑的眼睛。
“然而,若不承此担,又当如何?继续苟且?继续等待?继续看着同胞沦为祭品,看着希望一点点磨灭?我承此担,或许会有人因我而死,会有人骂我激进,骂我独断。但若因惧此骂名、畏此重担而退缩,那因退缩而继续流淌的鲜血,因等待而永陷黑暗的灵魂,他们的血与泪,又该由谁来承担?这份骂名,与无数人的生路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他上前一步,对着三位长老,也对着冥冥中注视此地的英灵,一字一顿道:
“此心,承不承得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此路,必须有人去走。此担,必须有人去扛。若天道不公,我便破了这天!若枷锁困人,我便碎了这锁!或许我会失败,或许我会倒下,但至少,我曾为此奋争过,曾为此燃烧过。这颗心,或许会因重担而颤抖,但绝不会因恐惧而退缩,更不会因权欲而迷失。它只为人族那一线生机而跳动,只为斩断那万古枷锁而燃烧。这,便是晚辈的‘心’。”
话音落下,平台之上,久久无声。
九根青铜柱上的符文,似乎微微亮了一瞬,又悄然隐去。
开阳长老紧皱的眉头,不知何时已舒展开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枫,有审视,有震动,也有一丝……释然?
玉衡长老抚须沉吟,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天权长老那浑浊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赞许。他缓缓站起身,藤木杖轻轻顿地。
“道,虽激进,却合我破晓创立之本心——于绝境中,劈出血路。”
“术,虽凶险,却条理清晰,非无谋之辈。”
“心……”天权长老凝视着林枫,仿佛要将他灵魂看透,“承山河之重,怀血勇之志,明己身之责……虽稚嫩,其魄已具。”
他顿了顿,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感慨,回荡在问道台上: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一线生机,或许,真的就在这‘遁去的一’中,在于敢为天下先,敢承万钧担。”
天权长老转向开阳与玉衡:“二位以为如何?”
开阳长老默然片刻,终于长叹一声,对着林枫,第一次郑重地拱手一礼:“老朽……无异议。”
玉衡长老也微微一笑:“后生可畏,破晓之幸。”
天权长老点了点头,看向林枫,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洪钟大吕,传遍整个山巅:
“经三问,验其道,察其术,观其心。林枫,道心坚定,术略周全,胸有丘壑,肩有担当。可承我破晓之道统,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老夫天权,携开阳、玉衡,以元老会之名,承认林枫,为我破晓新一代首领——启明尊主!”
声音落下,九根青铜柱骤然光华大放,道道清辉冲天而起,与初升的朝阳交相辉映,将整个问道台映照得一片通明。
山下,早已聚集等候的破晓部众,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启明尊主!”
“启明尊主!!”
声浪如潮,冲破云海,回荡在群山之间。
林枫独立于清辉与欢呼之中,望着下方那一张张激动、期盼、信任的面孔,望着三位长老那郑重而复杂的目光,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感到那副无形的担子,真正地、沉沉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问道台上问道心,从此不再是独行的少年,而是背负着万千希望与生命的——
启明尊主。
前方的路,注定更加艰难,更加血腥。
但他,已别无选择,亦,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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