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凛是在接到村长电话的第三个小时踏上回村路的。他供职于市局刑侦支队,见惯了血腥与人性的幽暗,对鬼神之说向来嗤之以鼻——直到车开进皖南深山中的青溪村,车轮碾过村口青石板路的脆响里,裹着村民们躲躲闪闪的眼神,他才第一次觉得,这片生养外婆的土地,藏着比卷宗里更拧巴的东西。
外婆一周前在老宅里走的,无病无灾,只是凌晨被发现时,身子已经凉透了,脸朝着堂屋那口红漆箱子,手指僵在半空,像是要去够什么。村长在电话里吞吞吐吐,说“村里老人都劝,那宅子别收拾了,直接封了吧”,郑凛只当是山野村夫的迷信。他是外婆唯一的外孙,母亲早逝,外婆拉扯他到十岁,这份情分,断没有把老人遗物扔在老宅里霉烂的道理。
青溪村依河而建,老宅在村子尽头,挨着涨水时会漫上岸的河滩,院墙被岁月啃得斑驳,墙根爬满了鱼腥草。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檀香和河水腥气的味道涌过来,堂屋正中摆着外婆的遗像,黑白照片里,外婆的眼神总像是越过镜头,落在她身后那口红箱子上。箱子是老式的樟木箱,红漆掉了大半,锁眼处缠着一圈发黑的红绳,绳结是郑凛从没见过的样式,透着股刻意的郑重。
“小郑啊,那箱子别碰。”进门时撞见的王婆婆杵着拐杖跟进来,枯树皮似的手抓住郑凛的胳膊,“你外婆守了几十年的东西,碰不得的。”
郑凛敷衍着应下,把王婆婆送出门。他是搞刑侦的,不信什么“守东西”的说法,只当是外婆藏了些贵重物件。当晚他收拾外婆的衣物,翻到后半夜,累得靠在堂屋的太师椅上打盹,迷迷糊糊间,听见有滴水声——“嗒,嗒,嗒”,不疾不徐,落在青石板上,清脆得扎耳朵。
他猛地睁眼,堂屋里只有月光从窗棂漏进来,洒在红箱子上。滴水声还在,源头像是锁眼处。郑凛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锁眼,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湿润,像是刚沾过水,可箱子周围的地面干干净净,连一点水渍都没有。他皱着眉打开手机手电筒,往锁眼里照,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那股河水的腥气,忽然浓得呛人。
第二天天亮,郑凛发现外婆的遗像歪了。相框原本端端正正摆在香案上,此刻却朝右倾斜了三十度,镜框里的外婆,眼睛恰好盯着那口红箱子。他把遗像摆正,用镇纸压住相框底部,可到了傍晚再看,遗像又歪了,还是那个角度,像是有人刻意掰过。
这一次,郑凛没再摆正。他蹲在遗像前,盯着外婆的眼睛看了半晌,忽然想起王婆婆昨天说的话:“你外婆年轻时候,救过一个落水的娃,又好像没救成……”
他起身往村头走,王婆婆家的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搓麻绳的声音。郑凛推门进去,王婆婆见是他,叹了口气,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终于肯说当年的事。
那是四十多年前,青溪村发大水,村口的石桥被冲塌了,一个外乡来的货郎带着孩子路过,孩子贪玩跑到河边,被卷进了洪水里。外婆当时就在河边洗衣裳,跳下去救了,可水太急,孩子被冲出去老远,最后捞上来时,已经没气了。货郎当时就疯了,抱着孩子的尸体坐在河滩上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人和尸体都不见了,有人说他抱着孩子跳河了,也有人说他顺着河走了,再也没回来。
“从那以后,你外婆就变了,”王婆婆往火里丢了个红薯,“天天去河边烧香,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堂屋,后来就有了那口红箱子,她说那是‘给孩子留的念想’,谁都不让碰。”
郑凛心里打了个结。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外婆的水性他是知道的,年轻时在河里摸鱼长大,四十多年前那场洪水虽然大,但村口那段河道水流不算急,她不至于连个孩子都救不上来。
回到老宅,他翻遍了外婆的遗物,终于在衣柜最深的夹层里,找到一本泛黄的牛皮纸日记。日记的封皮被虫蛀了洞,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是外婆年轻时的笔迹,纸页边缘沾着水渍,像是被河水泡过。
郑凛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一页页翻下去,后背慢慢沁出冷汗。
日记里根本没有“救人”的事。
四十多年前的那场洪水,外婆确实在河边,也确实看到了那个落水的孩子。但她没立刻跳下去——因为她看见孩子被浪头推到浅滩时,手里攥着一块玉佩,碧绿的,上面雕着一只凤,那是外婆的陪嫁玉佩,当年被嗜赌的小叔子偷出去,输给了一个外乡商人,她找了好几年,都以为玉佩早就没了。
外婆在岸边犹豫了几秒,就是这几秒,第二个浪头打过来,孩子又被卷回了深水。等她反应过来跳下去时,已经找不到孩子了。她在河边捞了半天,只捞到孩子的一只蓝布面布鞋,还有那块被浪头冲上岸的玉佩。
日记里写:“那孩子的手攥得太紧了,我掰开他的手指才拿到玉佩,他的眼睛睁着,看着我,像是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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