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凛的手指停在纸页上,上面的墨迹晕开了一片,像是外婆写的时候掉了眼泪。后面的内容更零碎,外婆说她每晚都梦见那个孩子,站在堂屋门口,浑身湿透,手里举着那只布鞋,问她“我的玉佩呢?”。她把布鞋放进红箱子,锁上,又在箱子外面缠了红绳,说这是“压惊”,可梦里的孩子还是来,问的话越来越狠:“你拿了我的玉佩,是不是也拿了我的命?”
看到这里,郑凛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是红箱子的锁开了。
他猛地回头,堂屋的红箱子敞着盖,里面的布鞋不见了,只有一张泛黄的纸条,轻飘飘地落在箱底。郑凛走过去捡起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用木炭写的:“布鞋我拿走了,玉佩呢?我爹说,那是我娘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还?还有我爹,你把他藏哪了?”
纸条的边缘洇着水渍,带着一股淡淡的河水腥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郑凛抬头扫向门口,青石板上赫然印着一串小小的湿脚印,从红箱子延伸出去,穿过门槛,消失在院子里的泥地上。
他追出去,脚印一路往河滩方向延伸,在靠近水边的软泥里断了。夜色里的河水泛着冷光,浪头拍打着岸滩,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窥视。郑凛掏出手机想给村长打电话,解锁屏幕的瞬间,余光瞥见倒影里的异样——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浑身湿透,头发黏在苍白的小脸上,手里攥着那只蓝布布鞋,正幽幽地盯着他。
郑凛猛地转身,身后空空荡荡,只有夜风卷着河水的腥气扑过来,凉得刺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刑侦生涯炼就的逻辑思维飞速运转:外婆的日记只提了玉佩和布鞋,绝口不提货郎的下落;村民都说货郎抱着孩子消失了,却没人见过尸体;纸条里孩子特意问起父亲,说明货郎的失踪和外婆脱不了干系。
回到老宅,郑凛的目光落在堂屋地面的青石板上。那几块石板铺得不算平整,其中一块恰好就在红箱子下方,缝隙里的泥土比别处更湿润,甚至隐约透着股腐味。他找来老宅墙角的撬棍,咬着牙撬那块石板——石板纹丝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郑凛憋足了劲猛地一撬,“咔嚓”一声,石板边缘裂了道缝,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和腐骨味的气息涌了出来。
他顺着裂缝把石板撬开,下面是松软的黑土,挖了不到半米,撬棍突然碰到了硬邦邦的东西。郑凛放慢动作,用手扒开泥土,一截发白的骸骨露了出来,蜷缩着,怀里还紧紧抱着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拂去骸骨上的泥土,看清了那东西——一块和外婆日记里描述的成对的玉佩,上面雕着一条龙,龙纹被磨得发亮,显然是常年佩戴的物件。骸骨的手腕上,还套着一个褪色的布镯子,上面绣着模糊的字迹,凑近些看,能辨认出“货郎陈记”四个字。
真相像冰锥一样扎进郑凛的脑子里:当年货郎并没有跳河,他发现孩子的玉佩没了,猜到是外婆捡走了,找上门讨要。外婆怕他揭穿自己见死不救的事,更怕他夺走玉佩,趁他不备,用锄头打晕了他,埋在了堂屋的石板下。她把凤纹玉佩藏在衣柜夹层,把龙纹玉佩塞进骸骨怀里,以为这样就能把秘密永远埋住。而那个孩子的执念,从来不是要回玉佩,而是要找到失踪的父亲——他跟着外婆回到老宅,看着外婆把父亲埋在堂屋下,看着外婆锁起他的布鞋,看着外婆守着这个秘密过了一辈子。外婆去世后,红箱子的封印松动,孩子终于能拿走布鞋,也终于能引导郑凛,找到他父亲的骸骨。
郑凛报了警,法医来勘测时,发现骸骨的颅骨有钝器击打的裂痕,和他的推测完全吻合。警方通过“货郎陈记”的线索,联系到了货郎的老家,他的家人找了他四十多年,接到电话时,哭得几乎晕厥。
下葬那天,郑凛把两块玉佩放在了父子俩的棺材里,又把那只蓝布布鞋也放了进去。村里的老人说,要在河滩上烧纸船,送他们父子俩走。郑凛站在河边,看着纸船顺着河水漂远,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时,看见河滩上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孩子牵着父亲的手,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进了弥漫的水汽里,再也看不见了。
回到老宅,郑凛发现堂屋的红箱子锁上了,锁眼处的湿润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外婆的遗像端端正正摆在香案上,眼神平和,再也没有偏向任何一方。他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是外婆去世前三天写的,字迹已经很潦草:“凛儿,别碰那箱子,等我走了,让他们父子俩团聚,我欠的债,总算能还了……”
郑凛走出老宅,锁上院门。村口的王婆婆坐在石墩上,看见他,点了点头:“这下好了,冤有头,债有主,总算清净了。”
郑凛没说话,只是往村口走去。他手里攥着外婆的日记,风吹过纸页,发出哗啦的声响。他这个半辈子都靠逻辑断案的人,第一次明白,有些“真相”,不在卷宗里,不在证据链里,而在人心的亏欠里——外婆用一辈子守着的,从来不是什么红箱子,而是一份迟到了四十年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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