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皇后执玉梳的手微微一顿,眉头微蹙。作为皇后,她肩负着为皇家绵延子嗣的重任;作为母亲,她更是希望儿子能够子孙满堂,东宫兴旺。太子朱雄英与太子妃张氏感情甚笃,这一点她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但皇家血脉的传承,终究是头等大事,容不得半点疏忽。如今太子妃再次有孕,正是为东宫充实妃嫔的绝佳时机,既名正言顺,又不会引起太多非议。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但语气依旧温和:“此事本宫也早有考虑。只是此事关系重大,需得稳妥行事。其一,要顾及太子妃的感受,她如今身怀六甲,情绪不宜波动,切不可让她心生忧虑。其二,人选必须精挑细选,家世清白固然重要,但首要的是品性端方,性情柔顺,绝非那等心机深沉、狐媚争宠之辈,以免搅扰东宫安宁。其三,此事最终还需禀明皇上和太子。”
“娘娘圣明!”王嬷嬷连忙躬身行礼,“娘娘考虑周全,实乃东宫之福。奴才听闻,今岁适龄待选的官宦闺秀中,颇有几位才德兼备之人。譬如礼部侍郎赵瑁的侄女赵,年方十六,自幼饱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且性情温婉,素有贤名;还有已故蓝将军的一位远房孙女,年方十五,虽家道中落,但容貌秀丽,气质出众,且性情爽利,颇有将门遗风……”
“蓝家……”常皇后听到“蓝玉”二字,目光微凝,打断了王嬷嬷的话。荣国公蓝玉是她的亲舅父,曾在洪武朝立下赫赫战功,深受明太祖朱元璋的信任。然而,洪武末年蓝玉因涉嫌谋反被处死。直到皇帝朱标登基后,才念及旧情,酌情宽宥了蓝氏族人。如今若是选蓝家女子入东宫,既有抚恤勋旧之意,也暗含了常氏家族希望通过联姻进一步巩固与皇室联系的深层考量。
“此事本宫知道了。”常皇后站起身,理了理凤袍的衣袖,“先去东宫看望太子妃要紧。选人之事,容后再议,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凤驾浩浩荡荡地向东宫驶去,一路上,宫人们都面带喜色,纷纷向皇后请安。不多时,凤驾便抵达了东宫门口。朱雄英早已得到通报,亲自率领东宫官员在门口迎接。
“儿臣参见母后!”朱雄英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常皇后连忙扶起他,笑道:“吾儿免礼。快,带本宫去看看太子妃。”
朱雄英侧身引路,陪着常皇后一同走进东宫寝殿。太子妃听闻皇后驾到,正欲起身,却被常皇后快步上前按住。
“快别动,仔细伤了胎气。”常皇后握住太子妃的手,目光慈爱地落在她尚未显怀的小腹上,柔声道:“你如今身子金贵,一切都要以安胎为重。宫中的一应用度,无论是饮食、药材还是衣物,若有任何短缺,都直接差人去坤宁宫取用,不必有所顾忌。”
她又转向朱雄英,语重心长地叮嘱道:“雄英,如今朝中政务繁忙,你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但再忙也要多抽出时间陪伴锦云。头三个月最是关键,一定要悉心照料,不可有半点马虎。”
朱雄英恭敬地应道:“儿臣谨记母后教诲,定当悉心照料锦云。”
常皇后拉着太子妃的手在床边坐下,细细询问她的饮食起居、身体状况,又不厌其烦地交代了许多孕期注意事项,言语间满是关怀与疼爱。徐锦云一一应着,脸上始终带着温婉的笑容,心中却因皇后的过度热情而隐隐有些不安。
闲聊了半晌,常皇后见太子妃神色安稳,朱雄英也对妻子关怀备至,心中稍安。她话锋一转,似不经意地提起:“雄英如今身居储君之位,肩上的责任愈发重大,身边也该有几个更贴心的人伺候才好。锦云如今身怀六甲,需要安心静养,本宫想着,是不是该再为你挑选几位懂事稳重的女子入东宫?也好分担王妃的辛劳,让东宫更热闹些,为皇家多添几分喜气。”
此言一出,寝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太子妃张氏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垂下眼睑,掩去了眸中的一丝涩意,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她与太子如今难得感情深厚,自己再次有孕,本以为会得到更多的关怀与呵护,却没想到皇后会在此刻提起为太子选妃之事,这让她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与不安。
朱雄英也略显诧异,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见她神色有些不自然,便立刻对常皇后坦然道:“母后关怀,儿臣心领感激。只是眼下国事繁忙,儿臣精力有限,实在无心顾及其他。况且,有锦云与两位侧妃在身边陪伴,儿臣已觉足矣。锦云贤良淑德,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儿臣并无再纳新人之意。更何况,锦云刚刚有孕,此时提及此事,恐会扰了她的清静,影响安胎。”
常皇后将儿子和儿媳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儿子与儿媳感情深厚,不愿因此事让妻子受委屈,这份心意她能够理解。但她作为皇后,眼光必须更加长远,不能只顾及儿女私情而忽视了皇家的根本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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