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望着窗外粼粼波光,又看了看杨靖手中的薛涛笺,终是叹了口气:“公主所言亦有道理,便依你所言拟‘三讯之限’。”
朱长宁分完杏仁茶,便携了贴身侍女乘小舟离岛。此时晨光已洒满湖面,水波粼粼如铺金箔,芦苇丛中偶有白鹭惊起,展翅掠过水面,留下圈圈涟漪。她凭栏而立,正思忖修订馆中刑讯条款的争议,忽闻舟外传来一声清朗的招呼:“公主殿下么?”
朱长宁抬眸望去,只见一艘乌篷小船正从斜后方驶来,船头立着位青衫男子,面容清癯,颌下留着三缕短须,手中握着一卷《论语》。
“您是?”朱长宁敛衽行礼,声音温和。侍女已将小舟放缓,两船相近,不过三尺之距。
李谦躬身回礼,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卷上,笑道:“在下李谦,殿下竟也读《棠阴比事》?此书多载断案轶事,寻常闺阁女子多避之不及,殿下却视若珍宝,果然如陛下所言,有‘仁心慧质’。”
朱长宁问道:“李大人今日为何在此?”
“臣现任职于翰林院编修,奉命整理历代律法典籍,需往修订馆送些前朝判例抄本。”李谦抬手将被风吹乱的衣襟理好,目光扫过远处灯火未熄的修订馆,“方才听闻馆中争论刑讯条款,想来殿下是为这事而去?”
朱长宁点头:“父皇命人重修《大明律》,只为衡情度理,护佑苍生。然老臣守旧,年轻官员求变,争论难休,我不过是送些茶汤,顺带提了些浅见。律法当如春风,而非寒霜”,大人当年所书《慎刑疏》,我仍记得‘刑不可滥,亦不可废;当以民为念,以理为绳’之语,若公子参与修律,定能助父皇成事。”
李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怅然,随即又恢复平和:“臣出身寒微,虽有此心,却无此机缘。不过殿下既在其中斡旋,必能化解分歧,殿下当年为江西饥民求减免赋税,冒雨跪于文华殿外三日,这份仁心,比臣的疏文更有力量。”
两舟在湖心缓缓漂荡,晨光穿过云层,落在二人身上。朱长宁望着李谦手中的《论语》,忽道:“常读《论语》,可知‘道之以德,齐之以礼’?律法虽严,终需以德为基,若能让百姓知礼守德,比严刑峻法更能安天下。”
“殿下所言极是。”李谦眼中亮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一页纸,递过船来,“这是臣昨夜整理的《唐律》中‘德礼为政教之本’的注疏,或许对修订馆有用,殿下若不嫌弃,可转交给杨侍郎。”
朱长宁接过纸页,指尖触到他递来的温度,心中微动。她将纸页小心夹入《棠阴比事》中,笑道:“多谢大人。他日修订馆事成,我必向父皇提及大人之功。”
李谦摇头轻笑:“臣不求功名利禄,只愿新律颁行后,天下无冤狱、百姓无饥寒,便已足矣。”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臣需送抄本入馆,先行告辞。”
两舟相别,李谦的乌篷船渐向修订馆驶去,朱长宁立于舟中,望着他的背影,手中紧紧攥着那本夹着注疏的《棠阴比事》。侍女轻声道:“殿下,风大了,该回宫了。”
她点头,目光却仍落在远处,湖心波光中,李谦的船影与修订馆的灯火相融,似一幅淡墨画。
李谦所乘扁舟甫近修订馆码头,忽闻马蹄声自远及近,踏破湖心晨雾,惊起鸥鹭三两只。他旋身回望,见一队玄甲骑士沿湖岸疾驰,甲叶铿锵,尘烟微扬,为首者黑袍束腰,骑一匹乌骓马,身姿挺拔如苍松,正是曹国公、京营总兵官李景隆。
李景隆猛勒马缰,乌骓人立而起,长嘶一声。他目光如鹰隼,先扫过湖心岛那座飞檐翘角的修订馆,再落于刚拾级上岸的李谦身上,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的冷厉。随即翻身下马,玄甲碰撞之声清脆,动作利落却带着慑人的威势:“来者可是翰林院编修李谦?”
李谦敛衽拱手,不卑不亢:“下官李谦,见过曹国公。国公爷晨临修订馆,不知有何圣谕?”
李景隆微微颔首,视线先落在李谦手中那卷线装《论语》上,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佩剑剑柄,又瞥向他袍角沾着的水渍,语气似含试探:“李编修倒勤勉,这般早便渡江送书?”
“修订新律需引古籍佐证,下官不过尽分内之责,不敢称勤勉。”李谦侧身让开道路,指尖却悄悄攥紧了书卷,“国公爷此来,想必是为新律之事?”
李景隆迈步与他并肩,目光却飘向馆内隐约传出的争论声,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刻意的探究:“奉陛下口谕,来查军法、边务条款的修订进度。方才在堤上远眺,似见李编修与一人在舟中交谈,那人可是馆内同僚?”
李谦心中一凛——湖上与故友论道,竟被他看在眼里。面上却依旧平静:“回国公爷,非是同僚,只是偶遇一位旧友,闲谈了几句古籍训诂,不值一提。”
“哦?旧友?”李景隆脚步微顿,眼角余光紧盯李谦神色,见他面不改色,才又续道,“听闻李编修上月上《慎刑疏》,陛下阅后赞不绝口,称你‘有古之循吏风’。如今入修订馆参订新律,倒是平步青云。”这话听似赞许,尾音却带着几分讥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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