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谨记父亲教诲。”朱雄英郑重躬身,目光中多了几分领悟。
诏令颁下未及旬日,新任协理户部右侍郎夏原吉已着绯袍、悬银鱼袋,于卯时初便至户部衙门。他年方三十五,面容清俊,眉宇间却凝着远超同龄人的沉静,步履稳健如老吏。
户部堂官们早候在衙署正厅,见夏原吉到来,纷纷拱手相迎,面上堆着笑意,眼底却藏着几分审视——毕竟此子以主事之职骤升协理侍郎,破格之甚,难免让老臣们心存疑虑。“夏侍郎年轻有为,得陛下破格擢拔,实乃我户部之幸。”左侍郎率先开口,话锋却悄然一转,“只是如今漕运改折银、宽赋令核查,皆是千头万绪的差事,稍有差池便会累及民生,侍郎初来乍到,可得多费心啊。”
夏原吉闻言,从容躬身回礼,语气谦和却不卑不亢:“下官资历浅薄,确有诸多不明之处,正要向诸位老臣请教。”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册厚如砖块的文书,“这是下官在主事任上,历时半载整理的田赋数据,凡历年灾荒、税赋调整、地方奏报,皆一一载明,还请堂官指正,助下官更快熟悉事务。”
左侍郎接过册子,指尖触到纸页的厚重,翻开细看,只见蝇头小楷工整如刻,数据旁用朱笔标注“洪武二十三年,山东大旱,免三成交粮”“江南漕粮折银,每石五钱”,连灾荒与税赋的关联都分析得条理分明。他心中暗暗心惊,面上的轻视渐渐转为郑重,点头道:“夏侍郎用心了,此册实乃便民之器。”
正说话间,门外忽传喧哗,一名吏员捧着文书匆匆进来,神色焦急:“大人,浙江布政使司差人来催,问今年漕粮折银比例何时定夺,那边农户已等着卖粮缴赋,迟了恐误农时。”
众堂官对视一眼,皆有迟疑,漕粮折银需兼顾国库与民生,既要保证朝廷收入,又不能让百姓吃亏,往年定夺此事需反复核算,少则三五日,多则旬月。夏原吉却不慌不忙,取过浙江布政使司的呈报文书,又唤人捧来算盘,手指在算珠上翻飞,噼啪声不绝于耳。不过半盏茶功夫,他便停了手,朗声道:“去岁杭嘉湖三府遭水患,按陛下新颁《灾伤躅免则例》,漕粮当核减三成,余下七成需折银上缴。依目前江南米价,每石米价七钱,折银六钱为宜,既比市价低一钱,减轻百姓负担,又能保证国库不亏。”
他转头看向左侍郎,语气恭敬:“下官记得,洪武二十九年江南亦遭水患,当时漕粮折银每石五钱,不知是否有误?”左侍郎一愣,随即回忆起旧档,点头道:“确是五钱。”夏原吉又道:“彼时米价每石六钱,折银五钱尚属合理;如今米价上涨,若仍按旧例折银五钱,百姓需多卖粮才能缴足赋银,实则加重负担。不如将折银与市价的差价,拨作浙江修堤款项,既体恤民情,又能加固堤防,防来年水患,一举两得。”
众堂官闻言,皆心服口服,左侍郎当即道:“夏侍郎所言极是,便按此方案回复浙江布政使司。”
消息传至乾清宫时,朱标正与玉尊公主朱长宁在御花园对弈。内侍将夏原吉处置漕粮折银之事禀明,朱标执棋的手一顿,随即含笑落子,将长宁的白棋围住:“这个夏原吉,果然是个会算‘大账’的,不仅算清了眼前的折银数,还想到了来年的堤防,比只会按旧例办事的老吏强多了。”
长宁执白棋轻叩棋盘,眼中带着笑意:“父皇所言极是。他昨日呈来的奏疏,提议在运河枢纽的临清、扬州设平准仓,粮价低时收储,价高时平价抛售,既稳定粮价,又能备荒。”朱标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通政司收到一封江西御史弹劾按察使贪墨的密折,折中控告按察使“侵吞秋粮赈银五千两,导致灾民流离”。按旧例,通政司只需核对密折格式,便需转呈司礼监,再由司礼监呈给皇帝,无需细究内容真伪。
蹇义却不急于处置,他将密折反复细读,发现证词多有模糊之处,折中只说“侵吞赈银”,却未提及具体时间、经手人,更无账目佐证。他当即唤来负责归档的书吏,沉声道:“去岁江西秋粮奏销册、赈灾款项收支册,可曾归档?速取来给我。”
书吏面露难色,躬身道:“大人,这不合规矩啊,通政司只管收发奏章,核查档案是户部、都察院的事,我等若擅自翻阅,恐遭非议。”蹇义闻言,神色一正,语气坚定:“通政司乃陛下耳目,若只做传声筒,不问奏章真伪,让不实之词误导陛下,岂不负了陛下信任?速去取册,若有追责,我一力承担。”
书吏不敢再劝,急忙去档案库取来册子。蹇义亲自动手,将弹劾密折与奏销册、收支册逐一比对,果然发现疑点,密折所列“侵吞五千两”,与去岁江西因灾蠲免的秋粮数额恰好吻合,显然是御史将“蠲免”误作“侵吞”。他连夜重写奏章摘要,用朱笔批注“疑点有三,其一无具体侵吞时间;其二无经手人证词;其三数额与灾免数吻合”,并附上奏销册、收支册的复印件,一同呈报乾清宫。
三日后,都察院派御史前往江西复核,证实了蹇义的判断,江西御史因不熟悉灾免流程,误将正常蠲免当作贪墨。朱标在蹇义的奏章上批下“蹇义明辨,不负所托”四字,随后召来太子朱雄英,指着奏章道:“用人之要,不在资历深浅,而在使其敢任事、能任事。若个个都怕担责,只按旧例办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朝廷养这些官员何用?”朱雄英躬身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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