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闲川笑了,伸手揉了揉他因为化疗而变得稀疏柔软的头发:“行,一言为定。拉钩?”他伸出小拇指。
郑沐阳也伸出瘦弱的小指,勾住迟闲川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做完这个动作,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小声补充:“电视里看的嘛……这叫‘立旗’对不对?”
迟闲川被他逗乐了:“小鬼头,懂得还挺多。”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陆凭舟静静地站在门口。会诊刚刚结束,他回到办公室没看到迟闲川,询问曲晨后便直接找了过来。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迟闲川最后那几句话,也透过门缝看到了那只安静停在被子上的、微微颤动的纸鹤,以及郑沐阳脸上久违的、充满希望和快乐的笑容。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迟闲川露出如此温柔、近乎悲悯的神情,褪去了所有的慵懒和疏离,仿佛九天之上垂眸人间的仙君,带着抚慰人心的温暖力量。他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打扰这温馨而神奇的一幕,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而复杂,落在迟闲川蹲在病床前的背影上,久久没有移开。
迟闲川听到门开的轻微声响,转过头,正对上陆凭舟那双隔着镜片、深邃沉静的眼眸。夕阳的余晖恰好从窗外斜射进来,为陆凭舟挺拔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刚结束一场关乎生死的会诊,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在看到迟闲川和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时,悄然化开。
“陆教授,会诊结束了?”迟闲川嘴角勾起那抹惯常的、带着点慵懒的笑意,声音却比平时温和许多,仿佛怕惊扰了床上脆弱的生灵。
陆凭舟这才完全走进来,步履沉稳,收敛了眼底方才一闪而过的复杂波澜,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他径直走到床边,微微俯身,目光落在郑沐阳苍白却因兴奋而染上些许红晕的小脸上,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医生特有的安抚力量:“感觉怎么样?刚才的检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修长的手指自然地搭上孩子纤细的手腕,指腹感受着那微弱却平稳的脉搏。
郑沐阳摇摇头,大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碎钻,他迫不及待地分享刚才的“奇迹”:“陆叔叔,我没事!刚才闲川哥哥,”他指向迟闲川,语气充满惊奇,“他给我看了会飞的纸鹤!是真的会飞!像小鸟一样!可神奇了!”他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还静静躺在他枕边的纸鹤,仿佛怕它再次飞走。
陆凭舟的目光顺着孩子的手指转向迟闲川,后者只是耸耸肩,一副“小把戏而已”的轻松模样。陆凭舟没有追问这超乎常理的一幕,镜片后的眼神只是更深邃了些。他转而轻轻揉了揉郑沐阳柔软的头发,温声鼓励道:“嗯,你很勇敢,也很配合。记住,傅叔叔和我,还有医院里很多厉害的叔叔阿姨,我们所有人都会尽全力帮助你。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保存体力,相信自己,也相信我们,好吗?”他的语气坚定而充满力量,像一座沉稳的山,给予人依靠。
“嗯!”郑沐阳用力点头,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信任和希望。
陆凭舟又低声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确保孩子情绪稳定,然后才直起身,对迟闲川说:“初步的检查报告出来了,目前看指标还算稳定,没有突发状况。我们该回去了,让沐阳好好休息。”
迟闲川点点头,俯身凑近郑沐阳,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语气是少有的认真和温柔:“小家伙,记住我的话,好好配合医生护士,按时吃药休息。等你的好消息。有时间我再来看你,说不定还有新‘戏法’。”他轻轻拍了拍孩子盖着薄被的小腿,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
“嗯!闲川哥哥再见!陆叔叔再见!”郑沐阳用力挥手,眼中满是不舍和期待。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将那份属于孩童的短暂欢愉和沉重的希望关在门后。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再次浓烈起来,冰冷的白炽灯光打在光洁的地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偶尔有医护人员步履匆匆地走过,推着仪器或药品车,发出轻微的轱辘声,更衬得这空间的寂静与肃穆。
坐回陆凭舟那辆线条冷硬的路虎卫士里,引擎低沉的轰鸣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迟闲川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街景——华灯初上,车流如织,霓虹闪烁,勾勒出一幅繁华却冰冷的都市画卷。他脸上的轻松神色渐渐褪去,眉宇间笼上一层凝重。
“那个孩子,郑沐阳,”迟闲川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身上的死气不对劲。”
陆凭舟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骨节分明:“怎么说?”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锐利地扫过迟闲川的侧脸。
“不是病重之人那种油尽灯枯、自然衰败的灰败之气。”迟闲川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车窗边缘敲击着,发出细微的哒哒声,“那死气……粘稠、阴冷,像深潭里泛起的淤泥,带着一股……刻意为之的污秽感。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或者更糟,是被某种阴毒的邪术下了咒,像水蛭一样,在悄无声息地、持续不断地汲取他本就不多的生机。普通的白血病,哪怕再凶险,也不该沾染上这种……来自‘外面’的污秽气息。”他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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