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李守兔的生活彻底改变了。刘三那些下作的骚扰,似乎都变得遥远和微不足道起来。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个笔记本占据了。
劳动间隙,别人在偷懒发呆,他就在心里默背方子:“当归三钱,川芎两钱,益母草四钱……治血虚寒凝之痛经……”
吃饭的时候,他看着碗里清汤寡水的菜叶,脑子里却在回想:“面黄唇白,眼睑无华,多为血亏;舌苔厚腻,齿痕明显,多是脾虚湿盛……”
晚上躺在硬板床上,他不再胡思乱想,而是在脑海中一遍遍梳理、整合那些知识:不孕症分几种类型?风湿性关节炎的寒痹和热痹用药有何不同?那种能化解痛风石的树根长什么样子?老哑巴描述的那种用于癌症缓解方剂里的“龙鳞草”(估计是某种形象的别名)到底会是什么?
他满脑子都是这些望闻问切(虽然缺了问和切脉,但老哑巴用详细的“望”和推测的“闻”弥补了不少)的碎片,那些草药的名字、剂量、配伍禁忌在他脑海里盘旋、碰撞、慢慢试图形成一个模糊的体系。他像一块干涸了太久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些突如其来的、珍贵的知识雨露。有时候记得头昏脑涨,他就偷偷掐自己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
老哑巴依旧沉默,像个真正的哑巴。但他总会找到极其隐蔽的机会,进行他的“教学”。
有时是在晾晒草药时,他会拿起一株特定的草药,看李守兔一眼,李守兔立刻就在心里对应上笔记本里治疗某种病的方剂中这味药的用法。
有时是在放风角落,老哑巴会用脚尖极快地在泥地上划拉几个字,比如“崩漏”、“带下”,李守兔心领神会,晚上回去就重点复习妇科相关的内容。
最惊险的一次,是在工场劳动,刘三正好被调去干别的活儿。老哑巴假装整理工具,把一个揉得极小的纸团塞进李守兔手里。李守兔趁人不备打开,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画着一株植物的样子,旁边标注了采摘季节和炮制火候的要点,这是对笔记本里某一处模糊记载的补充!
李守兔赶紧把纸团默记下来,然后塞进嘴里嚼烂咽了下去。他知道,这些东西一旦被发现,就是天大的麻烦。
在这种高压、秘密的学习状态下,李守兔甚至忽略了对刘三的警惕。而刘三,也敏锐地感觉到了李守兔的变化。这小子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被他激怒,眼神里甚至常常带着一种……游离和专注?好像心思完全不在眼前的事情上。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刘三更加火大,他觉得李守兔和老哑巴之间,肯定有更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天晚上,熄灯号吹过很久,监室里鼾声此起彼伏。李守兔还睁着眼睛,在黑暗里默默回忆着白癜风外敷药的那几种草药配比。突然,他感觉到上铺的刘三有了动静。
刘三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往下爬,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李守兔心里一紧,立刻屏住呼吸,假装睡着,眼睛却眯成一条缝,紧紧盯着。
只见刘三像只黑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落地,然后弓着腰,目标明确地朝着老哑巴的铺位摸去!他的手,缓缓伸向老哑巴叠放在床头的、那件破旧棉袄的口袋——老哑巴有时候会把铅笔头和偶尔找到的碎纸片放在那里。
李守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瞬间明白了,刘三这是想搜找证据!他想找到老哑巴或者自己“搞鬼”的物证!那个笔记本虽然被李守兔小心翼翼地藏在了一个绝对想不到的地方(他拆开了自己破棉鞋的鞋底,把笔记本塞进去又粗略地缝好了),但老哑巴口袋里如果有什么字条之类的东西被翻出来,那就全完了!
就在刘三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棉袄的瞬间,黑暗里,老哑巴突然猛地翻了个身,面朝外,同时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含糊、却又带着某种警示意味的低哼,像是睡梦中的呓语,又像是某种野兽在警告入侵者。
刘三的手像被烙铁烫了一样猛地缩了回来,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李守兔看到刘三的脸上充满了惊疑和恐惧。他死死盯着老哑巴,见老哑巴再没动静,似乎真的只是在睡梦中翻身,这才心有不甘地、一步一步地退回到自己的铺位,爬了上去。
监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鼾声依旧。
但李守兔知道,刚才那一刻,绝对不是什么巧合。老哑巴的警觉性,高得吓人。刘三的这次行动,虽然失败了,但也像一个刺耳的警报,提醒着李守兔,危险从未远离,刘三这条毒蛇,正在耐心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他摸了摸身下硬邦邦的床板,感受着藏在鞋底那本笔记的隐约轮廓。知识的重量和现实的危险,像冰与火交织在他心里。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必须更快、更牢固地掌握老哑巴教给他的这些东西。这不光是学习,更是在这高墙之内,为自己,或许也为老哑巴,寻找一丝渺茫的生机。
窗外的北风呼啸得更紧了,冬天,真的来了。而李守兔的“医学”生涯,就在这凛冽的寒风和无处不在的危机中,被迫地、疯狂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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