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项,都足以光耀门楣,流芳百世。而当它们尽数加于一人之身时,所带来的震撼,已非言语所能形容。
许多老臣心中恍惚,仿佛看到了又一个传奇的开端,看到了本朝一位足以媲美甚至超越开国勋臣的巨擘,正在他们眼前冉冉升起,光芒万丈。
太子李景隆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嗡作响,那一个个尊崇无比的封号,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他苦心经营多年,所求不过东宫稳固,未来大宝。而云湛,这个他曾经视为蝼蚁、屡欲除之而后快的“贱奴”,竟以如此方式,走到了一个连他都需仰视的高度!世袭罔替的侯爵,丹书铁券的保障,超然的礼遇……这哪里是臣子?这分明是又一个无冕之王!
齐王李景睿心中激荡如潮水,他知道云湛会受重赏,却也没想到父皇的赏赐竟厚重至此!这不仅是酬功,更是一种姿态,一种将云湛与他齐王一党牢牢绑定、并推至无可撼动地位的姿态!从今往后,云湛便是他在朝中最坚实、最耀眼的旗帜与支柱!
云湛伏在地上,冰冷金砖的寒意透过衣袍传来,皇帝那雷霆般的话语仍在耳畔回荡。太子太傅、靖海侯、丹书铁券、剑履上殿……这些象征着人臣极致荣耀与权力的词汇,此刻落在他身上,带来的不仅仅是尊荣,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力与责任。
位极人臣。
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从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盐奴,到富甲一方的商贾,再到执掌一部、革新军工农事的重臣,直至今日,封侯拜傅,恩宠无双,真正站在了帝国权力的顶峰。
但这顶峰之上,绝非坦途,而是罡风凛冽,俯瞰深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以额触地,声音沉稳清晰,带着应有的激动与无比的恭谨,响彻寂静的大殿:
“臣云湛,诚惶诚恐,稽首顿首!臣本岭南一介待死盐徒,蒙陛下天恩浩荡,不弃鄙贱,拔于泥涂,委以重任。臣所有微末之技,尺寸之功,皆赖陛下信重指引,朝廷鼎力支持,将士效死用命,百姓辛勤劳作!此乃陛下圣德感召,百官同心之果,天地护佑之兆,臣不过恰逢其时,略尽绵力,岂敢贪天之功为己有?陛下今日隆恩,重于泰山,深于瀚海,臣闻之震骇,五内俱焚,唯觉德行浅薄,功微赏厚,实不堪受!然皇命煌煌,天威赫赫,臣虽肝脑涂地,亦难报陛下知遇之恩于万一!唯有将此身许国,竭尽驽钝,兢兢业业,死而后已,以报陛下,以报朝廷,以报天下万民!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跪,九叩首。大礼庄严,无可挑剔。
皇帝立于御阶之上,看着下方恭敬伏地、言辞恳切至极的云湛,眼中最后一丝审视终于化为全然的满意与倚重。功高不震主,位极不忘本,此子心性,确非常人可及。
“平身吧,靖海侯。”皇帝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望卿永持此心,不忘初心,与朕,与朝廷,与天下百姓,共创盛世。”
“臣,谨遵圣谕!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云湛再次叩首,方缓缓起身。
当他重新站直身躯,面向群臣时,那身紫棠侯服在无数烛火映照下,流转着深沉而尊贵的光泽。腰间的御赐宝剑与白玉螭龙带钩交相辉映,衬得他面容愈发英挺,目光沉静如渊。
“退朝——”
钟鼓齐鸣,声震九重。
百官在礼官引导下,依次退出大殿。无数道目光依旧追随着那道紫棠色的身影。羡慕、敬畏、嫉妒、叹服、算计、依附……种种情绪,如同无形的丝线,交织在巍峨的紫宸殿中。
云湛步履沉稳,走在最前列。冬日上午的阳光,终于冲破云层,透过高大的殿门,将他挺拔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也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他一步步走下汉白玉铺就的漫长御阶,走向殿外那片广阔而肃穆的广场。
靖海侯。
位极人臣。
一个新的身份,一个至高的起点,也是一片全新而莫测的棋局。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所面临的,将不再是具体的技术难题或局部的利益争斗,而是更加宏阔、也更加凶险的帝国战略博弈,是站在权力巅峰所必须承受的举世瞩目与无数明枪暗箭。
路,仿佛走到了一个辉煌的顶峰。
但抬头望去,天宇依旧无穷,前路依旧漫漫。
他握紧了袖中那柄皇帝新赐的、象征着无上恩宠与责任的宝剑剑柄,感受着那冰冷的金属触感,目光投向广场尽头,那重重宫阙之外,广袤而真实的天地。
册封的钟声犹在耳畔回响,而时代的洪流,已挟着新的使命与挑战,奔涌而来。
属于“靖海侯”云湛的时代,正以最辉煌的方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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