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宏伟的死在胡大虎家如同天塌地陷。
胡大虎这个一辈子跟黄土较劲都没低过头的硬汉子,在儿子的棺材下葬后,就彻底垮了。
他倒在炕上,水米难进,眼神空洞地望着黢黑的屋顶,仿佛魂魄也跟着儿子一起埋进了那堆新坟里。
才几天的功夫,他整个人就脱了形,花白的头发枯草般散乱,脸颊深深凹陷下去。
“让我死了吧……跟我儿一块去了干净……”他偶尔会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
胡大柱每天都过来看望,看着胡大虎了无生气的样子。
又看看一旁抱着孩子、眼神麻木、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秀兰,他心里像被钝刀子割一样难受。
“大虎,秀兰,你们吃点,你们不吃,孩子也要吃啊。我带了点稀饭来。”胡大柱端了两碗稀饭糊糊来。
胡大柱知道,现在是胡大虎最困难的时候,不能倒下。
“我命怎么这么苦啊。以后这家可怎么办啊,孩子可怎么办。”秀兰的心态都崩溃了。
看到秀兰那绝望而认命的眼神,胡大柱想起那笔来自龙爷的高利贷,心便猛地一沉。
他知道,另一个悲剧,或许才刚刚开始。
“大虎,你必须振作起来。”胡大柱大喊道。
“我已经这岁数了,还振作什么啊,宏伟是独子啊!!”胡大虎拍着胸脯嗷嗷着。
“你还有孙子孙女,还有秀兰。你要不振作起来,他们怎么办?你的事,我经历过,我和你经历过一模一样的事啊。”胡大柱必须要喊醒这个男人,不然的话,这个家就可能真的废了。
胡大虎这才看着胡大柱。
胡大柱是胡大虎的堂哥啊。
胡大柱也死了儿子,当时,他也想去死啊,可还是为了孙子孙女,活下去啊。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啊。”胡大柱苦口婆心的喊道。
“我实话告诉你吧,宏伟手术的钱是秀兰从龙爷那高利贷借的,如果还不上,秀兰就会被带走,那两个孩子我看你怎么活。”胡大柱眼睛都训红了。
这一次,胡大虎被吼醒了,他看向儿媳妇秀兰。
不用说,这自然是真的。
胡大虎很清楚,他不能说秀兰什么,更不能说胡大柱什么。
村民和胡大柱都帮忙筹钱了。
从胡大虎家出来,胡大柱常常独自一人走到村后的高坡上,望着脚下这片绵延起伏、却又无比贫瘠的黄土高坡。
晚风吹拂着他过早斑白的鬓角,带来一阵深重的无力感。
他为了这个村子,真的已经拼尽了全力。
带着大家修水窖,手指磨破过多少次;
没日没夜地研究果树种植,眼睛熬得通红;
为了争取项目,在镇里不知赔了多少笑脸,跑了多少趟……
他勤奋得不能再勤奋,几乎把自个儿榨干了。
可面对这千百年来就如此贫瘠的土地,面对靠天吃饭的脆弱,面对一场意外就能摧毁一个家庭的残酷现实,他感到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像是用一只木桶去舀干大海。
自己的儿子也没了,也是独子,其中悲伤,他能深刻体会。
自己还是要振作起来,不是吗?
“这地……这命……咋就这么难呢……”他蹲在地上,抓起一把干涩的黄土,任由它们从指缝间流走。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迷茫席卷了他。
他不是神,改变不了这土地的贫瘠,也挡不住命运的无常。
他能做的,似乎只是在灾难发生后,带着大家互相搀扶着,在这苦日子里,继续艰难地往前挪。
夜色渐浓,胡大柱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
胡家坡零星亮起的灯火,在他眼中,仿佛也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但这个村子真正的出路究竟在哪里,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困惑和彷徨。
胡大柱刚回到家里,就来了人。
是胡老四的媳妇春草。
“大柱哥,在呢……”春草搓着手,语气委婉,“有个事……我家小子说他新削的那个木陀螺,放在村口老槐树底下玩,一转眼就不见了。后来……后来看见是铁蛋拿着在耍哩……”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胡大柱脸色沉了下来。
他朝屋里喊了一声:“桂花!把铁蛋带出来!”
李桂花牵着铁蛋的手走出来,铁蛋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小巧的木陀螺,看到这阵势,有点害怕地往母亲身后躲。
“铁蛋,”胡大柱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这陀螺,是你的吗?”
铁蛋怯生生地摇头。
“不是你的,为什么拿?”胡大柱追问。
铁蛋瘪瘪嘴,小声说:“好玩……想玩……”
“想玩就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吗?”胡大柱站起身,“这是‘偷’,是坏孩子才做的事!我们老胡家,不能出这样的孩子!”
“还给奶奶。”胡大柱厉声呵斥道。
被爷爷这一声呵斥,铁蛋哇哇就哭了起来。
边哭边把陀螺还给春草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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