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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早时刻，龙门主城区底部，比下城区更低的最深处，绝对的黑暗中响起了机械巨大的轰鸣，这是电梯的升降机工作的声音。除了换气扇转动的微响，这里通常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电梯门打开，两个人先后走入。
随着他们的脚步，走廊地板两侧的幽蓝灯光次第亮起，如同苏醒的鬼火，向着黑暗尽头整齐延伸，勾勒出一条冰冷的通道。
通道两旁，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数以百计的圆柱形培养皿，如同某种怪异的森林。这些透明的容器中充满了淡绿色的营养液，隐约可见扭曲蜷缩的人形轮廓或单独器官以及人体部件悬浮其中。粗细不一的管线如同寄生藤蔓，从天花板垂落，连接在每个培养皿的顶部，随着不知名的液体输送微微搏动，发出极其轻微的、仿佛心脏跳动般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源石试剂混合的刺鼻气味，隐约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甜腻。
有些容器内，依稀可辨的人体上已经出现了不正常的源石结晶增生，尖锐的矿石刺破皮肤，在幽蓝光线下反射出诡异的光泽。另一些则呈现出非人的变异，肢体扭曲，或是与源石结构发生了令人不安的融合。
所有的“样本”都如同沉睡般闭着眼，表情却凝固在无声的惊惧与痛苦之中。管线与电极贴附在他们的头部和躯干上，持续采集着数据，屏幕上的波形图无声跳动，记录着这场无休止的噩梦。
整个工厂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机器运转的低吟，以及营养液气泡偶尔上升破裂的细微声响。
“怎么样？”
在沉默无言的诗怀雅面前，林海鵺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激起细微回响，如同毒蛇游走时鳞片摩擦的声响。
“真丑陋啊，这片大地。”诗怀雅淡淡地说，脸上无悲也无喜。
若是林雨霞在此，定会讥讽她这副模样像是被吓丢了魂。
厌恶地收回目光，诗怀雅双臂抱胸，微微扬起下巴：“所以你大费周章带我来到这里，就只是展示这些恶心的死人罐头？”
“只是展现我的诚意。”林海鵺耸耸肩，“龙门的局势已经不容乐观，各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暗流涌动。”
“Missy,我知道这些年一直是你在我父亲背后处理那些最棘手的麻烦。你知分寸，懂进退，处理复杂问题也游刃有余，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缓缓走近，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磁性：“更重要的是，你熟悉林家上下所有事务，了解每一个人的弱点和把柄。我需要这样一个副手，一个能在新时代助我一臂之力的合作伙伴。”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妹妹？”诗怀雅的指尖划过坚硬冰冷的玻璃，细致的看着里面的人体标本，像是要把眼前的一切刻入记忆。
林海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她活不久。”
“不仅是她，整个龙门很快都要迎来新生。与其在旧秩序的废墟中苟延残喘，不如与我一起，亲手建立一个新的时代。”
“话说得漂亮，实际上你也不过是科西切和罗德岛手下的一条狗。”
“这有什么不好？他们需要场所，而我恰好也需要替龙门清扫垃圾。你是个聪明人，诗怀雅，应该明白在这个世界上，要么成为执棋者，要么只能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诗怀雅没有否定，但也没有肯定。
选择沉默的诗怀雅，其内心无从得知，但林海鵺显然已经没有耐心继续等待。
一个人影急忙匆匆从另一边跑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诗怀雅努力竖起耳朵，只听见“近卫局失火”、“办公室”、“整合运动”几个关键词。
对她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对了。”就在林海鵺准备转身离去时，诗怀雅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在做出决定之前，我能见见我们真正的‘老板’吗？”
林海鵺的脚步顿住。他缓缓回头，脸上滑过一道诡异的轻笑：“事实上，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还是她提示我可以适时借助你的力量。”
话音未落，整个地下空间的灯光骤然暗了一瞬。
培养皿中淡绿色的营养液无风自动，泛起诡异的涟漪。
“验证通过，欢迎回来。”机械化女声中，全金属大门从另一端轰然敞开。
远处阴影中，传来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间隙。
“看来，已经有宾客先行到场了。”
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从幽暗的廊道尽头，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显现。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诗怀雅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手脚发软目光呆滞。
扑面而来的是那个大学生身上才有的理想主义者气味，但掺杂了太多其它东西。
黑色的衣裙纤尘不染，银白的长发在幽蓝的光线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
一切冷静和自持都褪去了，恐惧如同翻滚的海啸涌上来，诗怀雅站在冰冷的幽暗中，眼睛里只剩下那双属于德拉克的赤金色眼眸。
“初次见面，我是塔露拉。”
来人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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