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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辆出租车下来，我们寻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一处废弃的低矮楼房。
目之所即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地面也是只是用水泥简单抹平，墙壁上还残留着烟熏火燎的痕迹，流浪汉收集的几个破布包着几坨长虫的棉花，和角落里弹簧炸出的沙发相得益彰。
我隐约觉得，也许这里也曾是某个感染者离开前温馨的家。
我深吸一口混杂着硝烟和源石粉尘的空气，再次展开那份由塔露拉签署、已在爆炸中边缘焦黄卷曲的文件。
“这是……你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林雨霞把剑插回剑鞘，将视线聚焦在我头顶。
我坐下来翻出那份文件的功夫，她已经在这间废弃房子周围布置好几处隐秘的陷阱，用来防备敌人发动突袭。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
没有回应，我噼里啪啦的说，对面却连嘴角都没有扬起。
我只好干笑两声，“好容易去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来不是。”
林雨霞并未被这故作轻松的姿态迷惑。她注视着我，眼神里满是看穿一切的忧虑。
“……你不是这么无聊的家伙。”
我微微一怔，心底像是有一条冰冷的蛇爬过去。
——竟然被人家完全看穿了。
“好吧，事实上，刚刚给凯文他们报平安时用的加密代码启发了我。我怀疑这份文件应该不像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我低沉着说：“就像冰山，你能看到的冰山只是浮在海面上的十分之一，巨大的真相藏在海水中。”
“唔，你怀疑文件中有密文——”林雨霞话说一半突然顿住，她摇了摇头，随即笃定地修正了自己的判断，“你在找到这份文件的第一时间就怀疑它有问题，所以在那种性命攸关之时也要将它带出。”
“但你一路上都选择沉默，是因为你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你在害怕面对那个可能的结果。你害怕塔露拉她——”
“好！到此为止。”
很奇怪，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涌出的冲动，高声打断了林雨霞。
如果可以，我不希望她继续说下去。
“抱歉。”她眨了眨眼睛。
睫毛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察觉内心空落落。被重要的家人背叛是这种感觉吗？作为大学生，我应该和霜星他们一样至始至终坚信塔露拉，坚定不移执行着塔露拉夺回计划。可作为整合运动的指挥官，作为博士，作为背负“恶灵”之名的存在，我比谁都清楚，当排除掉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答案，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都是真相。
“我大概是生病了，精神分裂。”
带着这种感觉，我深深叹息。
“但我现在已经接受现实了。我有预感，如果继续下去，科西切阴谋得逞，整个龙门都将万劫不复。之前我不敢面对，但先前那位热心肠的司机先生的故事提醒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总之，麻烦你……等一下……”
我攥紧了手中那份滚烫的文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会亲自找到答案。”
125
死寂在房间里蔓延。
文件破解得比预期更顺利。在参透那些巫术编码的排列规律后，破译内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但真相的重量让我双手颤抖，几乎喘不过气。
“还好吗？”林雨霞敏锐地察觉到我神色不对，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文件上。
“这是一份正式的三方协议。”我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科西切提供场地，林海鵺调动人手，而罗德岛负责技术支持。”纸张在我指间簌簌作响，“合作内容很详尽——包括伪造遗嘱、收买林家内部人员，以及谋杀鼠王先生的完整计划——这是林海鵺的要求。”
一开始我说得很慢，但现在正逐渐加速。
“他从头到尾都知道鼠王并没有选他，所以他主动为自己做出选择。”
“这么说——”林雨霞沉思了很久，“只要找人破译再公开文件，我的冤屈就可以被洗刷干净了？”
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但我周身散发着异乎寻常的痛苦，让她安静等待我的下文。
林雨霞等待的姿势反而促使我下定决心。
单看这份协议，或许看不出太多端倪。充其量只能证明三方确实有过合作。
若是结合近卫局内龙门自罗德岛失控以来人口失踪报告，以及先前我在罗德岛主舰内破解PRTS掌握的机密技术文件，一切就很再清楚不过。
“表面上看，罗德岛内部PRTS系统失控，近年来一直在各地引发天灾，煽动战争。事实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普瑞塞斯正在利用罗德岛各领域人才、前沿技术和财力，人为加速源石在泰拉大陆的……演化进程。”
我知道，她的目标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而科西切，他是个纯粹的战争狂热分子，乌萨斯战争论的邪教徒……普瑞塞斯正是利用了这点，允诺他战争以繁荣乌萨斯。”
“……不。”
林雨霞的脸色在不知不觉中已变得惨白如纸。
这些年来，作为影子协助林海鵺工作的她，再怎么迟钝也该察觉到端倪。如今那些事情被我们一点点摊开，她也终于反应过来。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达成协议。”我用力压着纸张中残酷的文字。
林雨霞闭上眼睛，压抑着悲伤的激动。
“至于林海鵺，他所做的，只是为他们提供材料，龙门底层的感染者。如果我的推算没错……”
我点头，抬起沉重的眼帘，一字一句地说出那个最黑暗的真相：
“龙门地下应该藏着一座人体实验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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