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交藩王,窥探宫闱”这八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珠华阁内短暂的平静。空气凝固,朱载堉的脸色首先变得煞白,宗室子弟最忌讳的便是这等结交外臣、图谋不轨的指控。苏婉清猛地站起身,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这谣言不仅恶毒,时机更是刁钻,恰在张烨被陆炳传唤之后散出,其心可诛!
张烨眼中寒光闪烁,方才面见陆炳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冷静与锐利。他抬手,虚压一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慌什么。”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这谣言一起,恰恰说明有人坐不住了。严世蕃这是要将‘结交藩王’与‘窥探宫闱’两桩大罪扣死在我头上,借陛下的疑心与陆炳的刀来除掉我。”
他看向朱载堉,语气带着歉意,更带着决断:“世子,事已至此,为避嫌疑,你我不宜再公开往来。这珠华阁,你暂时也不要来了。”
朱载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重重一拳捶在桌上:“奸佞当道,忠良难行!张兄,连累你了!” 他明白,此刻任何辩解和接触,都只会火上浇油。
“世子言重,是张某连累了你才是。”张烨摇头,随即对苏婉清道,“婉清,立刻让伙计们闭紧嘴巴,对外只言世子是慕名而来品鉴香道,与朝局毫无干系。另外,备车,我要去一趟北镇抚司。”
“现在去?”苏婉清一惊,“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是去‘自证清白’。”张烨嘴角勾起一丝冷意,“谣言刚起,我便主动去找陆炳,正说明我心无鬼胎。而且,我要借他的口,给陛下递一句话。”
北镇抚司的门槛,一日之内二度踏过,那森然之气更重了几分。通报之后,张烨再次被引到那间签押房。陆炳依旧坐在那里,仿佛从未移动过,只是案头多了几份新的卷宗。他抬头,看着去而复返的张烨,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张烨,你去而复返,所为何事?”陆炳的声音平淡,仿佛市井间那足以杀人的流言并未传入他耳中。
张烨深深一揖,神色坦然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愤懑与委屈:“陆大人明鉴!草民刚离镇抚司返回铺中,便听闻市井间有流言蜚语,污蔑草民与郑王世子交往乃心怀叵测,更攀扯宫闱秘事。此等恶言,不仅中伤草民与世子清誉,更是对陛下圣明、对大人您今日垂询的亵渎与质疑!草民惶恐,特来向大人陈情!”
他没有辩解自己是否结交藩王,而是直接将谣言的矛头引向了对皇帝和陆炳权威的挑战,瞬间拔高了事情的严重性。
陆炳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青玉镇纸,未置一词。
张烨继续道:“草民一介商贾,蒙陛下不弃,赐以虚衔,已是天恩浩荡。钻研香道,一是本性使然,二也是想以此微末之技,或能有助于陛下修玄体道之心。至于世子殿下,乃是因律学算学与香道药理或有相通,故而有些许探讨,绝无半分涉及朝局之事。此心此志,天日可表!望大人明察!”
他这番话,既表明了自己“商贾”和“技艺之人”的本分,强调了香道只为“有助于陛下”,又将朱载堉的来访归结于学术交流,合情合理。
陆炳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流言蜚语,何足挂齿。清者自清。”
张烨心中冷笑,知道这只是官面文章,若真信了这话,自己离死也就不远了。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极为郑重:
“大人,流言或不足惧,然其背后用心,却不得不防。草民思忖,此谣言早不起,晚不起,偏偏在草民蒙大人垂询‘返魂香’与‘月影珠’之后骤起。其目的,恐怕并非仅仅针对草民这微末之人,更是欲借此阻挠陛下关切之事!有人,不愿看到‘返魂香’之秘重现天日,不愿陛下得窥玄妙啊!”
他这话,已是将严世蕃的阴谋赤裸裸地摊开在了陆炳面前,只不过用了“有人”代指。他在赌,赌皇帝对“返魂香”的渴望,赌陆炳对严党势力的警惕与制衡之心。
陆炳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如两道冰锥刺向张烨。房间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久在君侧,深谙权谋,岂会听不出张烨话中的机锋?这是在借力打力,是在用皇帝的旗号反击暗处的冷箭。
良久,陆炳眼中的锐光缓缓收敛,重新变得深不见底。他淡淡说道:“陛下圣心独运,岂是宵小之辈所能揣度?你既心无鬼胎,便回去安心研习你的香道。至于市井流言……”他顿了顿,语气微冷,“北镇抚司,自有分寸。”
“草民,多谢大人!”张烨深深一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陆炳虽未明确表态,但“自有分寸”四字,已是一种无形的承诺和警告。至少,在“返魂香”线索明朗之前,陆炳会确保他这颗棋子不被轻易吃掉。
离开北镇抚司,张烨并未直接回珠华阁,而是绕道去了西城一家不起眼的茶楼。在雅间里,他见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徐阶府上的一位清客,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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