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松烟墨的宣纸,从天际狠狠泼落,连月光都被晕染得发沉。镜湖畔的雾气在月下泛着幽蓝光泽,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着湖水特有的腥甜与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 那是千年前干涸的血,仍藏在风里。
沈星赤足踩在湿冷的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凝结的月光里。裙摆早已被夜露浸透,冰凉地贴在小腿,可她丝毫未觉,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掌心那半片星形花瓣上。花瓣边缘因长久摩挲泛起毛边,中央银纹却亮得灼眼,像有无数细小的星子在纹路里流转,每一次闪烁都与手腕的胎记产生隐秘的共鸣,震得指尖发麻。
她闭上眼,风声骤然退远。无数重叠的人声从耳膜深处涌出来:婴儿的啼哭混着古老的吟唱,金属的碰撞缠上绝望的嘶吼,还有水浪拍击石岸的轰鸣,层层叠叠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拖向时光的深渊。
“两族…… 始于同源,裂于执念。”
那声音不似从外界传来,倒像藏在她骨血里的烙印被骤然烫醒,每个字都带着血脉搏动的频率。沈星猛地睁眼,瞳孔在黑暗中缩成针尖 —— 湖面不知何时泛起了细碎的银光,那些光点渐渐汇聚,竟在水面铺展开一幅流动的虚影。
远古的风从画面里吹出来,带着旷野的草木气息。那时的大地还没有规整的疆界,山川随星轨流转,河流按心意改道,苍茫原野上栖居着两大部族:星脉族居于昆仑之巅的星台,镜渊族藏在云梦泽底的水宫。虚影里,星脉族人额间的星痕与镜渊族人眼底的水纹同时亮起,他们并肩站在天地裂隙前,星轨与水脉交织成金色的屏障,将肆虐的风沙挡在域外。
“他们曾是伙伴。” 沈星无意识地呢喃,指尖的花瓣突然发烫。画面里的星脉族正在推演星象,巨大的青铜盘上刻着北斗七星,族中长老抬手抚过盘面,那些刻痕便亮起微光,在镜渊族提供的水镜中映出未来的图景;而镜渊族的女子正将指尖浸入水脉,无数细碎的记忆光点从水中升起,她们从中分拣出不安的情绪,通过星脉族调整星轨的频率来安抚人心。
直到冬至那天。虚影里的天穹突然裂开一道黑缝,无数扭曲的黑影从缝中坠落,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流动的墨汁,落在草木上便啃噬出焦黑的孔洞,沾在人身上就顺着毛孔钻进去 —— 那是 “蚀”。被吞噬的族人眼神瞬间空洞,原本温和的面容变得狰狞,转而攻击昔日的同伴。
沈星的呼吸骤然停滞。她看见一个额间带星痕的少年,本该按星象指引守住东侧防线,却在看到被蚀附身的妹妹时停住了脚步。就是这一瞬的犹豫,防线被撕开缺口,蚀群如潮水般涌入,镜渊族的水盾瞬间布满裂痕。
“是他……” 沈星攥紧花瓣,指节泛白。画面里的少年眉眼竟与她有几分相似,那是星脉族当时的少族长,沈渊。
两族联手抗敌的画面惨烈得让人不忍直视。星脉族引天雷劈向蚀群,却误伤了被附身的族人;镜渊族催动集体记忆形成精神风暴,可蚀却以那些痛苦记忆为食,变得愈发壮大。七天七夜后,原野上铺满了尸体,星脉族半数覆灭,镜渊族的水宫塌陷了大半。
湖心孤岛上的对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沈渊的星痕黯淡无光,陆璃的裙摆沾满血污,两人曾是青梅竹马,虚影里还闪回着他们儿时在星台看雪的画面 —— 那时陆璃踮脚给沈渊戴花环,沈渊把暖手的玉坠塞给她,说 “星脉与镜渊,永远不分家”。
可此刻,陆璃的指尖凝聚着最后一缕湖光,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你明知道阿澈是被蚀缠上,不是故意叛防!为什么连验证的机会都不给?”
沈渊抬手抚过额间星痕,那星痕的光芒微弱得几乎要熄灭。“星象早已预示,东侧防线必破。你强行改动阿澈的记忆,让他保留对妹妹的执念,才让蚀有了可乘之机。”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却藏着碎玻璃般的痛,“我信你,可我更信这满天星辰。它们从不说谎。”
陆璃突然笑了,眼泪顺着脸颊砸在石地上:“所以你的‘天命’,就是看着我们都死光?”
沈渊没有回答,转身走向星台。当七星阵启动的刹那,金色的结界从湖底升起,将镜渊族的残余势力彻底封锁在水下。陆璃站在结界内,看着沈渊的背影,将他送的玉坠狠狠摔在地上,玉碎的声响穿透千年,竟让沈星的耳膜隐隐作痛。
画面骤然碎裂,化作漫天银点沉入湖底。沈星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上冰冷的石栏,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那句 “我信你,可我更信这满天星辰” 在脑海里反复回响,和记忆中母亲临终前的眼神重叠 —— 那时母亲躺在病床上,抓着她的手说 “星象不可逆”,语气里的绝望竟与沈渊如出一辙。
“所以我们…… 天生就是敌人?” 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得像风中的蛛网。掌心的花瓣突然剧烈发烫,仿佛要烧穿皮肤,而手腕的胎记也同步灼痛起来,两道痛感交织着,像是在嘲笑她可笑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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