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会如此了解?”林晏追问。
公孙师傅苦笑:“因为最早的设计,就出自我手。”
两人震惊地对视一眼。老者继续道:“二十年前,我还是宫廷匠作监的匠人。有位权贵秘密找我,要求设计一种独特的人偶,作为某种‘特殊信使’。我当时年轻气盛,被丰厚的报酬和设计挑战冲昏头脑,就接下了这活。”
他颤抖着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直到后来才知道,这些人偶被用于何种可怕的目的。我想退出,却已来不及。他们以家人性命相胁,逼我继续制作。直到五年前,我假装中风手抖,才得以退休脱身。”
“那位权贵是谁?”林晏屏住呼吸。
公孙师傅摇头:“从未见过真容。每次都是通过中间人交接,声音经过伪装,坐在屏风之后。但有一次,我瞥见他腰间玉佩的一角——雕着玉兰花纹样。”
林晏如遭雷击。林家祖传玉佩的纹样,他再熟悉不过。
余尘及时接话:“除了您,还有谁能制作这些人偶?”
“我退休后,他们肯定需要替代者。”公孙师傅沉吟道,“我当年带过一个徒弟,名叫郑七,尽得我真传。他后来也在匠作监当差,专为珍玩局制作精巧机械。但三年前,他突然辞官离去,不知所踪。”
“郑七...”林晏默念这个名字,感觉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公孙师傅突然抓住林晏的手,眼神恳切:“年轻人,听老朽一句劝。能动用‘青衣’的,绝非寻常人物。追查下去,必遭杀身之祸。放弃吧!”
林晏轻轻抽出手:“有些路,明知危险也必须走下去。多谢公孙师傅告知这些。”
离开小店时,雨已停歇,但天色依旧阴沉。两人沉默地走在巷中,各有所思。
突然,林晏拉住余尘,迅速闪入一道门洞阴影处。
“怎么——”余尘刚要发问,被林晏捂住嘴。
只见巷口闪过两个熟悉的身影——竟是刑部的差役,正朝公孙师傅的小店方向走去。
“是叔父的心腹。”林晏低声说,面色苍白,“我们被跟踪了。”
余尘眼神一凛:“看来你的怀疑没错。尚书大人果然在监视我们。”
两人等到差役进入小店,才悄然离开旧匠人巷。回到相对安全的地带,林晏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
“为什么?余尘,为什么他要这样做?摧毁自己的亲兄弟家族,双手沾满鲜血...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余尘沉默片刻,轻声道:“权力使人疯狂。当你身处系统顶端,法律和道德都成为可随意扭曲的工具。为维护权力,有些人什么都能做出来。”
林晏靠在湿冷的砖墙上,仰头望天:“我从小视他为榜样...甚至在他告发我父亲时,还说服自己他是为了大义灭亲...我真是天下第一号傻瓜。”
“你不是傻瓜,只是选择相信亲人。”余尘说,“现在重要的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郑七这条线索必须追查,但你叔父已经警觉了。”
林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郑三年前辞官...正好是我林家出事的时间点。这绝非巧合。我们必须找到他。”
“但我们在明处,对方在暗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监视。”余尘提醒道。
林晏眼神逐渐坚定:“那就让他们监视吧。有时候,最好的隐藏方式就是明目张胆。”
“什么意思?”
“我仍是刑部郎中,有权调查积年旧案。”林晏说,“明天我就正式申请重查三年前几起悬案——包括那些有青衣人偶出现的命案。叔父若阻止,就等于自曝心虚;若允许,我们就有了正当调查理由。”
余尘皱眉:“这太冒险了。你会成为明显目标。”
“或许。”林晏苦笑,“但有时猎人太过关注明显的猎物,就会忽略暗处的陷阱。”
余尘若有所思:“你打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林晏点头:“我公开调查那些旧案,吸引注意。你暗中寻找郑七的下落。公孙师傅说他辞官后不知所踪,但一个大活人不可能毫无痕迹。”
“需要查户籍档案和退休记录。”余尘说,“但我在刑部无权调阅那些文件。”
林晏从腰间解下一枚令牌递给余尘:“这是我的通行令。可以去档案司查阅大部分非机密文件。但务必小心,叔父的眼线无处不在。”
余尘接过令牌,感觉沉甸甸的:“林晏,你信任我?要知道,我可能是...”
“你是什么不重要。”林打断他,“重要的是你现在站在哪里,为什么而战。”
两人相视片刻,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目光中流转。
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淅淅沥沥,仿佛要洗净世间所有污秽。但二人都知道,前方的道路只会更加泥泞险恶。
“走吧。”林晏直起身,整理衣袍,“戏已经开场,我们必须演下去了。”
余尘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轻声自语:“系统性的罪恶...或许偶尔也能孕育出意想不到的正义。”
二人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连绵雨幕中。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远处阁楼上,一双眼睛正透过雨帘,冷冷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那双眼睛的主人转身走入室内,屏风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他们见过公孙了?”
“是,大人。刚离开不久。”
沉默片刻,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
“那就按计划行事吧。记住,要做得干净利落,像青衣使者那样。”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瞬间照亮屏风后那人腰间的玉佩——上面雕着一朵精致的玉兰花。
雷声隆隆而至,仿佛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
开启新对话
喜欢汴京诡谲录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汴京诡谲录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