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御史单刀直入:“林贤侄即将入职枢密院,可知如今首要之务是什么?”
“自然是整饬军备,巩固边防。澶渊之盟虽签,然防人之心不可无。”
“错!”周御史一拍桌面,“如今首要之务是落实澶渊之盟,巩固宋辽和平!你们年轻人热血气盛,总想着沙场建功,却不知战事一开,耗费几何?百姓何辜?”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去年一战,国库空虚,民生凋敝。如今好不容易换来和平,正当休养生息,岂可再启战端?”
林文博连忙打圆场:“周兄息怒,晏儿年轻不懂事,正需我等前辈指点。”他转向林晏,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今日让你来,是有件要事交托。三日后宫中宴请辽使,需要选派几位年轻官员参与接待。我们推举了你。”
林晏心中一沉。接待辽使是最易招人非议的差事,主战派会视他为叛徒,主和派也不会真正信任他。这分明是把他推到风口浪尖,试探他的立场。
“叔父,小侄初入仕途,恐难当此重任。况且家父那边...”
“正是初入仕途,才需这样的机会展露头角。”王侍郎笑道,“况且只是陪同游御苑、介绍风土而已,简单得很。令尊那边,我们自会去说。”
林晏知道推脱不得,只得应承下来。又闲谈片刻后,几位大人似乎终于满意,起身告辞。
林文博单独留下林晏,带他漫步到庭院中。荷塘中锦鲤游弋,在阳光下闪烁着金红色的光芒。
“晏儿,可知我为何在院中养这么多锦鲤?”林文博突然问道。
林晏摇头:“请叔父指教。”
“锦鲤温顺美丽,人见人爱。但它们终究是鱼,离不开水。”林文博撒下一把鱼食,引得群鲤争抢,“我等为官之人,也是如此。朝堂就是这方池塘,圣恩就是水。离了圣恩,再大的官也不过是条搁浅的鱼,任人宰割。”
他转向林晏,意味深长地说:“林家树大招风,一步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你父亲固执,总想着恢复祖上荣光,却不知如今朝中局势已变,识时务者为俊杰。”
“小侄明白。”林晏垂眸掩去眼中情绪。
“对了,”林文博状似无意地提起,“听说你推荐入太学的那位边陲学子,今日已开始履职了。太学清贵之地,安排个外人进去可不容易,你多关照些,莫要让他生事。”他停顿一下,语气莫测,“最近太学不太平静,还是安分些好。”
林晏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谢叔父提醒,小侄会留意。”
离开叔父府邸时,林晏感觉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缠绕上身,越挣扎缚得越紧。他想起余尘清澈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阵愧疚。将那个边塞青年带入这是非之地,究竟是对是错?
余尘在太学的第一日并不轻松。
整理完文书后,他立即开始调查西斋舍“闹鬼”事件。黄昏时分,他按名录寻访可能目击“鬼影”的生员,却接连碰壁。大多数人讳莫如深,唯有一个叫做沈喻的寒门学子欲言又止,最终低声道:“先生还是莫要深究为好,之前调查此事的博士...已请辞归乡了。”
余尘追问详情,沈喻却匆匆告辞,只留下一句:“那符号并非第一次出现。三年前也有人见过,之后那位学长就...意外身亡了。”
回到值房,余尘重新审视那个符号,越想越觉得不安。他想起离乡前师父的叮嘱:“京城是非之地,暗流涌动,尤要警惕之踪。”
当时他不明所以,师父却不再多言。如今想来,莫非与这青衣碎片有关?
他犹豫片刻,决定去找林晏。不仅为符号之事,更因他入职太学已一日,林晏却未曾派人问候过只言片语,这与他印象中那位热心肠的贵公子不符。
林晏回到府中已是日暮,心中烦闷难以排遣。
叔父的拉拢、父亲的期待、自身志向的冲突,让他如陷蛛网。更让他牵挂的是余尘——明明同在一城,却连派人送封信都怕被耳目察觉。他站在书案前,铺纸研墨,想给余尘写封信,提笔良久却不知如何下笔。
正烦躁间,侍从通报:“太学余先生求见。”
林晏豁然起身,几乎要冲出去迎接,却猛地刹住脚步。此刻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与余尘公开往来只会给双方带来麻烦。他想起叔父的警告,心中刺痛,却不得不狠下心肠。
“就说我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备些茶点,用我前日得的那个黄花梨食盒装了送过去,委婉劝回。”
侍从领命而去。林晏悄步走到廊柱后,远远望见余尘站在门房处。青年依然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身形挺拔如竹,在渐沉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孤清。
他看见余尘接过食盒时眼中的错愕,看见那双向来明亮的眼眸渐渐暗淡,最终化作一句“有劳了,万望林大人保重身体”,便转身融入夜色。
林晏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回到书房,猛地将方才写废的信纸揉成一团,却又缓缓展开。凝视良久,他重新提笔,蘸的不是墨,而是明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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