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信任?
这两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余尘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压抑的痛苦和一种林晏从未见过的、近乎绝望的疯狂瞬间爆发出来,压过了肩头的剧痛,烧灼着他的理智。
“信任?搭档?”余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和嘶哑,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像夜枭的哀鸣,“你懂什么?!你懂那种眼睁睁看着一切在眼前崩塌,看着最重要的人因为一个符号、一个仪式、一张该死的面具在你面前被撕碎……而你无能为力的感觉吗?!林晏!你告诉我,你懂吗?!”
他一步踏前,逼近林晏,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惊愕的脸,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将积压了无数个日夜的毒血呕出来:“你以为这只是‘天火案’?只是又一个模仿犯?!我告诉你,不是!那面具!那个该死的、见不得光的仪式!它又出现了!它又找上门来了!它阴魂不散!它跟我追查了多年、害我至深的一桩旧案有关!它毁了我的一切!现在它又来了!就在我眼皮底下!就在这神都!你让我怎么冷静?!怎么跟你商量?!等你层层上报,等那些官老爷们慢悠悠地权衡利弊、勾心斗角吗?!”
旧案?毁掉一切?
林晏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余尘眼中那刻骨的痛苦、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那喷薄而出的、几乎要将他自身也焚毁的疯狂恨意,像汹涌的冰水瞬间浇熄了他所有的怒火,只剩下冰冷的震惊和茫然。他以为余尘指的是他入大理寺前经手过的某个惨烈旧案,或许是某个他未能保护的至亲好友……但从未想过这“旧案”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深重的、几乎将余尘整个人都吞噬掉的黑暗深渊。那青铜面具,那所谓的“仪式”,竟是他搭档心底一道从未愈合、此刻又被狠狠撕裂的、血淋淋的旧伤疤!
看着余尘因激动而扭曲的脸,看着他肩头被鲜血浸透的破口衣衫,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脆弱……林晏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痛。原来那一次次近乎鲁莽的冲动,那看似不顾一切的孤勇,并非无脑的逞强,而是被逼到悬崖边、退无可退的绝望反击。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排山倒海般的担忧瞬间淹没了林晏。
“你……”林晏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厉害,所有的质问和愤怒都化作了沉重的担忧和一种想要将他拉出深渊的保护欲。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查看余尘肩头的伤势,“你的伤……”
“别碰我!”余尘猛地挥开林晏伸过来的手,动作大得牵扯到伤口,让他又是一阵痛苦的抽气。他背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急促地喘息着,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激烈情绪。刚才的爆发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后怕。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沙哑得几乎不成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恳求,低低地说道:“……让我静一下。”
林晏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放下。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余尘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像一道沉默的屏障。夜风吹过废弃的土地庙,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衬得这死寂的角落更加压抑。槐树的巨大阴影笼罩着两人,也笼罩着这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真相一角。
天光艰难地刺破厚重的云层,吝啬地将惨白的光线投在神都巍峨的宫墙和肃穆的衙署上。一夜的惊心动魄似乎并未在明面上留下多少痕迹,但无形的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已然勒上余尘和林晏的脖颈。
岳祠,这个供奉着大周开国以来无数武勋英魂的圣地,其守卫力量绝非等闲。昨夜那场发生在核心区域的激烈追逐和巨大的器物倒塌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尽管余尘和林晏及时脱身,但大理寺的人出现在岳祠,并且行为“惊扰圣地”,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大理寺少卿郑怀恩的签押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这位素来以沉稳干练着称的郑侍郎,此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有坐在他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而是负手站在窗前,背对着刚刚被传唤而来的余尘和林晏。窗外是灰蒙蒙的天,映衬着他紧绷的背影。
“岳祠!”郑怀恩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怒意,狠狠砸在两人心头,“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能耐!竟敢夜闯岳祠,还在殿内与人动手,打翻礼器,惊扰圣灵安息之地!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朝廷的体统?!”
他猛地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把实质的刀子,先狠狠剐过余尘肩头那刻意用官服遮掩、却依旧透出药味和一丝血迹的伤处,又钉在林晏强作镇定的脸上。
“惊扰圣地?”林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辩解和屈辱感,试图据理力争,声音尽量平稳,“郑大人,昨夜我们确实在岳祠遭遇袭击!对方身手诡异,持有凶器,意图置我等于死地!若非如此,我们岂敢在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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