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们麻木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活气,自发地排起了长队,捧着破碗,眼巴巴地望着翻滚的粥锅。
诸葛瑾藏在芦苇丛中,看得分明。这不是军队的辎重队,这是…官府的赈济点?在这荒郊野外?孙逊治下,竟有如此高效的流民安置?他心中疑窦丛生。江东并非不赈灾,但往往拖沓迟缓,层层盘剥,最终落到灾民手中的寥寥无几。眼前这一幕,与他认知中的官府做派截然不同。
他耐着性子,在冰冷的芦苇丛中一直潜伏到暮色四合。看着流民们领到热粥后脸上露出的、近乎卑微的满足;看着吏员们将最后一点锅底刮给一个瘦弱的孩子;看着他们清点人数,分发草帘御寒,安排值夜…一切井然有序,透着一种冰冷的效率,却又有着底层挣扎求生中罕见的…秩序。
诸葛瑾心中那股追踪弟弟的焦灼,第一次被一种巨大的困惑和隐隐的不安所取代。这河北…似乎与他想象中那个被“国贼”孙逊盘剥的炼狱…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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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邺城西,匠营坊外围。
诸葛瑾伪装成一个落魄的游学士子,脸上抹了灰,穿着打补丁的儒衫,混在一群看热闹的本地百姓中。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望着那片被高大砖墙围起来的区域。里面炉火熊熊,烟囱林立,巨大的敲打声、锯木声、蒸汽喷发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充满力量感的喧嚣。
最让他移不开目光的,是匠营坊大门旁那片相对开放的“公输场”。几十名工匠正围着一架巨大的、结构复杂的木制器械忙碌着。那器械主体像一个巨大的水轮,连接着许多连杆、齿轮和皮带,旁边还堆着长长的竹管。
“嘿!成了!成了!”一个工匠头领模样的汉子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吼道,“开闸!”
旁边有人猛地扳动一个机关!
轰隆隆!
远处传来水闸开启的轰鸣!一股浑浊的河水顺着新挖的沟渠汹涌而至,猛烈地冲击着水轮!
巨大的水轮开始缓缓转动!越来越快!带动着复杂的连杆和齿轮系统发出巨大的轰鸣!一股强大的力量通过皮带传递到旁边!
只见那堆叠的长长竹管,如同活过来的巨蟒,一节节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着、抬升着,稳稳地架设在事先挖好的沟渠支架上!河水顺着竹管,越过一道低矮的土坡,源源不断地流入坡后那片刚刚开垦出来、等待灌溉的旱田!
“好——!”
“神了!”
“再不用挑水了!”
围观的百姓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农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诸葛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近乎神迹的一幕!引水灌溉?江东亦有水车,但何曾见过如此巨大、如此精妙、能直接将水送上高坡的器械?!这需要何等惊人的巧思和计算?!孙逊麾下,竟有如此鬼斧神工的匠人?!
“看见没?格物院黄夫人和凌振先生鼓捣出来的‘龙骨翻车’!”旁边一个本地老汉得意地向身边人炫耀,“有了这宝贝,坡上的旱地也能变水浇田!一亩能多收三斗粮!”
格物院?黄夫人?凌振?这些陌生的名字如同重锤,敲打着诸葛瑾的认知。他望着那架在沟渠上轰鸣运转、引水如龙的庞然大物,心中翻江倒海。这绝非寻常匠人所能为!弟弟诸葛亮精擅器械,若在此地…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匠营坊深处那几座冒着浓烟、仿佛熔炼着未知力量的高炉,一股寒意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渴望,悄然爬上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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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车骑将军府偏厅。灯火通明。
诸葛瑾被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请”到了这里。他心中并无多少意外,自己连日来的窥探,在孙逊的地盘上,被发现是迟早的事。他整理了一下半旧的儒衫,努力维持着江东使臣最后的体面,目光警惕地扫过厅内。
厅中陈设简洁,主位空悬。一侧坐着一位青袍文士,正低头翻阅卷宗,侧脸清隽,正是他苦寻不见的弟弟——诸葛亮!另一侧,坐着一位身着靛蓝布裙、容貌平凡却眼神异常明亮的年轻女子,手中把玩着一柄精巧的铜尺,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孔明!”诸葛瑾心中剧震,失声叫道,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
“子瑜兄。”诸葛亮抬起头,放下卷宗,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久别重逢的激动,只有一种深潭般的沉静,“别来无恙?江东的稻米,可还养人?”
诸葛瑾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弟弟的眼神…如此陌生!没有想象中的囚徒的憔悴或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疲惫与坚定。
“孔明!你…你怎可屈身事贼?!”诸葛瑾指着诸葛亮,痛心疾首,“孙逊乃国贼!劫持于你,迫你效力!速随为兄离开这虎狼之地!”
“离开?”诸葛亮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讥诮,“回江东?回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江东?回那视流民如草芥,视格物为奇技淫巧的江东?”他站起身,缓步走到诸葛瑾面前,青袍在灯火下微微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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