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鼻子发酸。他想起了新野,想起了那些在洪水和烈火中挣扎、最终为了活命而向他投来绝望目光的百姓…他想起了自己半生漂泊,所到之处,何曾真正让治下的百姓有过如此…安稳的盼头?哪怕是一碗热粥?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些。目光掠过小男孩,落在那排草棚旁边的一面斑驳土墙上。墙上用白垩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大字,字迹稚嫩,显然是孩子的手笔:
**“官学念书好,识字明理报孙公。《农桑辑要》背得熟,家里多收三斗谷!”**
刘备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农桑辑要》?!
他猛地想起,在博望坡驿站,他被迷晕前最后清醒的记忆里,时迁那伙人似乎也提到过这本书!当时他只以为是寻常农书,并未在意。可如今,这书的名字,竟被一个流民巷的孩子,写在墙上当童谣来唱?!
一股寒意,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孙逊…他治下的河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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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刘备三人像三只闯入陌生世界的惊弓之鸟,在邯郸的底层艰难地活着。他们用那笔“安家费”,在更偏僻的角落租了个四处漏风的破屋子。张飞负责出去采买最粗糙的吃食——黑硬的杂粮饼、带着冰碴的咸菜疙瘩。关羽则沉默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眼神越来越凝重。
刘备则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在邯郸的街巷里游荡。他不去那些光鲜的坊市,专往最穷、最破、最混乱的地方钻。他看到了更多:
他看到一个断了胳膊的老兵,拄着拐,在一个挂着“伤残抚恤司”牌子的低矮衙门前排队,领到一小包药粉和几枚铜钱,衙役虽然板着脸,但动作麻利,没有克扣。
他看到几个穿着同样灰色短袍、戴着“巡街”臂箍的青壮,用撬棍合力抬起一堵被雪压塌的土墙,救出下面被埋的妇人孩子,引来周围一片感激的哭声。
他看到一群半大孩子,穿着打补丁但还算厚实的棉袄,背着同样破旧的书袋,嘻嘻哈哈地跑进一座挂着“官学·蒙学部”牌子的旧祠堂里,祠堂里传出孩子们整齐而稚嫩的读书声:“…深耕细耙,粪土沃田…”
每一次看到,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刘备的心上。尤其是那些孩子的读书声,那“深耕细耙”的句子,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他想起了自己颠沛流离的童年,想起了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更遑论读书认字的流民孩子…
这天傍晚,张飞骂骂咧咧地拎着一小袋杂粮面回来,砰地一声摔在破桌子上:“他娘的!什么世道!俺老张去粮店买面,那掌柜的跟俺叨叨什么‘新农具’、‘选良种’,还说什么‘官仓价’!俺就想买点面,他啰嗦个屁!要不是看旁边有巡街的…”
关羽坐在角落里,用一块破布仔细擦拭着已经卷刃的青龙刀,闻言头也不抬:“那掌柜说的没错。这几日我打听过,孙逊在冀州强制推行新式犁铧和凌振改良的耧车,又让皇甫端主持选育耐寒粟种。去年冀州大旱,别处饿殍遍野,这里…竟真没听说有大饥荒。”
“那又如何?”张飞梗着脖子,“跟俺老张有屁关系!俺就想知道,大哥!咱们难道就在这破地方窝一辈子?那姓孙的到底啥意思?救了咱们又晾着?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
刘备坐在冰冷的土炕沿上,手里无意识地捻着几枚冰冷的铜钱,沉默得像一尊石像。张飞的话像针一样扎着他,关羽的话则像重锤敲打着他的认知。这些天看到的、听到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翻腾,冲击着他坚持了半生的信念。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张飞急了。
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被轻轻敲响。
三人同时警觉。关羽握紧了刀柄,张飞瞪圆了眼,刘备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温和而略显苍老的声音:“朱武,奉我家主公之命,特来拜会刘使君。”
朱武?孙逊的军师之一?刘备的心猛地一跳。他终于来了!他示意关羽张飞稍安勿躁,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寒酸的旧皮袄,深吸一口气,拉开了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门外站着一位清瘦的老者,穿着洗得发白的儒衫,外面罩着一件半旧的棉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深邃如潭。他身后没有随从,只孤身一人,手里捧着一卷厚厚的、边角都磨得发亮的册子。
“刘使君,冒昧打扰。”朱武微微拱手,态度不卑不亢,目光扫过屋内简陋到极致的陈设,没有丝毫鄙夷,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可否容老朽进屋一叙?”
刘备侧身让开:“朱军师请进。”
朱武走进这间充满霉味和寒意的小屋,目光在关羽紧握的刀柄和张飞警惕的脸上掠过,最终落在刘备那张写满疲惫、挣扎与一丝求知欲的脸上。他微微一笑,将手中那卷厚厚的册子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破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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