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把总赶紧按住他：“老孙，别激动。这事……得从长计议。”
“还计议什么？”周千户冷笑，那笑声很冷，像冰碴子，“证据都有了，还等什么？等马铎把咱们都弄死？”
他看向刘师傅：“刘师傅，陈大人有什么打算？我们几个，虽然官职不高，但手下还有几百号弟兄。只要陈大人一声令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刘师傅说，示意孙百户坐下，给他倒了杯酒，“马铎在卫所经营多年，上下都是他的人。硬来，咱们都得死。陈大人的意思是：暗中联络，积蓄力量。等时机成熟，一击必中。”
“怎么联络？”赵把总问，他一直没怎么说话，这会儿才开口。
“工坊就是联络点。”刘师傅说，“各位平时有什么消息，可以传给李贵，他会转给我。工坊这边，也会通过给各卫所供应军械的机会，传递消息。至于何时动手，等陈大人安排。”
四个军官互相看了看，眼神交流了一会儿。周千户先举起酒杯，那酒杯在他手里稳稳的：“好。从今天起，我们几个，唯陈大人马首是瞻。”
“唯陈大人马首是瞻！”钱把总、孙百户、赵把总也举杯，声音压得很低，但很坚定。
酒杯碰撞，声音清脆。酒液在杯里晃荡，映着油灯的光。
这一夜，小酒馆后院的这间屋子里，一个针对马铎的同盟，悄悄形成了。没有文书，没有契约，只有几杯酒，几句话，但比什么契约都管用——因为绑在一起的，是共同的利益，共同的仇恨。
刘师傅看着这四个军官，心里松了口气，但没完全放松。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这些人现在是被激怒了，但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会不会退缩，不好说。
但他相信陈默的眼光——陈默说这些人可用，那就能用。
酒喝到半夜才散。刘师傅让张铁柱把食盒收拾好，那几页纸也收起来。军官们陆续离开，走的时候都很小心，分头走的，怕被人看见。
刘师傅最后一个走，他站在酒馆后院，看着夜空。天很黑，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冷冷地亮着。
远处卫所的灯火还亮着，那是马铎的衙门。
刘师傅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脚步很稳，一步一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一夜，大宁卫很平静。马铎还在衙门里，做着独揽大宁卫大权、把工坊彻底收入囊中的美梦。他不知道，他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只等那个远在辽东的年轻人回来，轻轻一推，这座看似牢固的大厦，就会轰然倒塌。
回到工坊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张铁柱还在等他，没睡。
“刘师傅，成了？”
“成了。”刘师傅脱了外袍，挂在墙上，“但只是开始。你明天去找李贵，让他安排，这几天我要见见其他几个名单上的人。一个一个见，不要一起。”
“是。”张铁柱点头，又犹豫了一下，“刘师傅，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被马铎知道……”
“冒险也要做。”刘师傅说，在床边坐下，“陈大人在辽东不容易，咱们在大宁卫，得给他打好底子。等他回来，一切都要准备好。”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马铎的好日子，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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