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苏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大堂的阴影里。
他看着地上那张初具规模的巨大表格,看着那个跪坐在地上,身形单薄却专注无比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惊异。
她……竟然真的在用他的方法。
而且,用得比福伯更好。
福伯只是执行者,而她,是理解了其“道”的构建者。
……
第三天,黄昏。
最后的期限。
福伯和阿影站在门口,神色紧张。
大堂之内,赵灵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
她站起身,身体晃了晃,阿影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她。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辰。
“我做完了。”她轻声说。
话音刚落,苏云从内堂走了出来。
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时间到。”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沙漏,“东西呢?”
赵灵儿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旁边。
苏云的目光扫过去。
那口沉重的木箱,依旧摆在原地。
但旁边,却多了十几摞用细绳捆扎得整整齐齐的新竹简。
而在最上面,平平整整地放着一张麻纸。
苏云走过去,拿起那张麻纸。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骤然收缩。
那是一张总表。
一张完美的总表。
一万三千二百八十一户,姓名、籍贯、人数、券额、田亩、房产……所有信息,分门别类,一目了然。
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在表格的末尾,还有几行用朱笔写下的小字。
“户籍与券额不符者,计一千一百二十三户。”
“券额与田契不符者,计八百七十九户。”
“姓名重复,疑似冒领者,计五十二户。”
……
“总计,问题账目,三千零一十五户。详情见甲、乙、丙三号新册。”
清晰,准确,无可挑剔。
这哪里是整理账目?
这分明是做了一次完美的审计!
苏云放下总表,随手从“甲号新册”里抽出一卷竹简。
“王二麻子,怀州人士,户籍三人,券额两百文,查。”他冷冷地开口,像是在考校一个下属。
赵灵儿甚至没有去看那张总表,声音带着极度的疲惫,却清晰无比地回道:“王二麻子,户籍记录其妻、其子共三人。但建设券发放记录显示,其只领取了父子两人份额,共计一百八十文。疑似其妻在迁徙途中走失或亡故。已列入‘户籍变更待核’类,卷宗号:甲-十七。”
苏云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死死地盯着赵灵儿,又从“乙号新册”中抽出一卷。
“孙大脚,孟州人士,券额五百文,查。”
“孙大脚,券额五百文,按规应分下等田五亩。但田契草案记录为‘河滩地七亩’。河滩地产出不稳,价值不足五亩下等田。疑似经手小吏以次充好。已列入‘田产价值不符’类,卷宗号:乙-三十二。”
“……”
苏云沉默了。
他抬起头,目光如鹰隼,死死地锁住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
震撼。
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设想过她可能会完成,但绝没想到,会完成得如此完美,如此超乎想象。
她不仅整理了,还分类了,不仅分类了,还找出了问题,不仅找出了问题,还提出了解决方案的雏形!
这不是算学。
这不是账房先生的本事。
福伯能学会“用”,是因为他几十年的经验。
而她,只看了一眼,就能领悟“道”,甚至举一反三,青出于蓝。
这种思维,这种格局,这种对庞大信息流的归纳和处理能力……
苏云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驭使整个帝国财政系统,才需要具备的顶级天赋!
大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灵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强撑着身体,微微昂起下巴:“苏大人,我的考验……算通过了吗?”
苏云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简,一步一步,走到赵灵儿面前。
他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
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他看着她那双因为熬夜而布满血丝,却依旧清澈明亮的眼睛,许久,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
“复式记账法,讲究‘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是为平衡。”
“你整理账目的手法,暗合‘权责发生制’,而非‘收付实现制’,这是将未来的承诺,视作了当下的负债。”
“这不是一个账房先生该懂的东西。”
苏-云的目光,仿佛要刺入她的灵魂深处。
“这套东西,放眼天下,除了我,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懂。”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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