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烙下的无声誓言,像一块炽热的铁,沉甸甸地压在陈磊的心口,既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痛楚,也赋予了他一种近乎偏执的支撑。愧疚与责任如同两条相互缠绕的藤蔓,在他空茫的内心世界里疯狂生长,构筑起一个支撑他面对眼前这片废墟的、简陋而坚固的支架。
他几乎一夜未眠。
林秀雅夜半压抑的呻吟,病历本上冰冷的字迹,以及她坦白真相时那绝望而认命的眼神,如同循环播放的默片,在他紧闭的双眼前反复上演。每一次回想,都像是在他心头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却也同时将那“赎罪”的念头淬炼得更加坚硬。
天光尚未大亮,灰蒙蒙的晨霭透过窗纸,给屋内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滤镜。里屋传来了林秀雅窸窸窣窣起身的动静,比往常似乎更早了一些,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他。
陈磊立刻闭上了眼睛,调整呼吸,装作仍在沉睡。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那句在心底重复了千万遍的“对不起”,在如此沉重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甚至没有勇气将其说出口。
他听着她艰难地挪动身体,听着她压低声音安抚也被惊醒、带着起床气小声嘟囔的林小梅,听着她开始准备早餐时,锅碗瓢盆那极其轻微、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碰撞声。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不能再这样躺下去了。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尝试着自己站起来,减轻她一丁点的负担。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强烈。
当听到林秀雅挪动到里屋去照顾老人,外间暂时只剩下他一人时,陈磊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血红的决绝。
他用手臂强撑着身体,极其缓慢地坐了起来。右腿的石膏依旧沉重得像绑着一块巨石,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伤处,传来阵阵闷痛。他咬紧牙关,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但他没有停下。
目光扫过靠在床边的木质拐杖。他没有去拿。
一种近乎自虐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哪怕只是短暂地、依靠着床沿站立起来。他想要证明,他并非完全是一个需要人伺候的废物,他还有一点点微末的价值,可以尝试着去分担。
他深吸一口气,将身体的重心缓缓向左腿转移,左手死死抓住折叠床那冰冷粗糙的铁质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调动起全身的力气,依靠左腿的支撑和手臂的拉力,尝试将身体抬离床面。
起来!起来!
他在心里无声地嘶吼着,对抗着身体的虚弱和右腿传来的剧痛。
身体微微颤抖着,一点点地离开了床沿。左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肌肉因为过度紧绷而酸痛不已。他的上半身几乎已经直立,只要再一点点,只要右腿能够稍微借上一点力……
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将一丝微不可察的重量,试探性地压向了打着石膏的右腿。
就在那一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他听来如同惊雷的脆响从石膏内部传来,似乎是骨骼错位或者裂缝摩擦的声音!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从右腿伤处猛地炸开,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呃啊——!”
他闷哼一声,所有的力气在剧痛的冲击下瞬间溃散。左手再也抓不住床沿,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猛地向前一栽,重重地摔向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
“砰!”
沉重的闷响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身体与地面猛烈撞击,右腿的伤处再次传来一阵让他眼前发黑的剧痛,胸口也被撞得气血翻涌,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狼狈,无力,像一条被抛上岸的、濒死的鱼。
“怎么了?!”
里屋立刻传来了林秀雅惊慌失措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手忙脚乱的声响。不过十几秒的时间,里屋的门就被猛地从里面推开——不是正常打开,而是被她用身体撞开的。
林秀雅甚至来不及使用任何支撑,完全是依靠着上半身的力量和一种本能的急切,用手臂扒着门框和地面,以一种近乎爬行的、极其狼狈和艰难的姿势,用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挪”了出来!
她的头发散乱,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担忧,目光瞬间就锁定了摔倒在地、蜷缩着身体痛苦咳嗽的陈磊。
“陈磊!”
她惊呼一声,声音都变了调。没有任何犹豫,她甚至顾不上自己会不会受伤,用手臂奋力支撑,快速“爬”到他的身边。
“你怎么样?摔到哪里了?是不是腿?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厉害,双手无措地在他身上摸索着,想要检查他的伤势,却又不敢轻易触碰,生怕造成二次伤害。她的目光最先聚焦在他那打着厚重石膏的右腿上,看到石膏似乎没有明显碎裂,才稍微松了口气,但眼中的惊惧丝毫未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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