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灵那声未竟的惊呼，像一根尖锐的冰刺，瞬间刺破了相馆内原本就紧绷到极致的空气。那个可怕的猜想——污染可能通过接触传播——不再是遥远的推测，而是变成了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剑锋直指他们自身和李阿姨。
“打电话！”凌异的声音陡然拔高，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迫感，与他平时冷峻克制的形象判若两人。危险从调查对象变成了迫在眉睫的生存威胁，这让他再也无法保持绝对的冷静。“立刻联系李阿姨！问她现在的感觉，任何细微的不适都不能放过！”
玲灵被凌异的语气惊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在摊满笔记的桌面上翻找着。刚才离开李家时，李阿姨那位好心的邻居，看她们关心老人，特意写了个自家的座机号码塞给玲灵，说李阿姨心情不好时可以打这个电话问问情况。那张写着号码的皱巴巴纸条，此刻仿佛重若千钧。玲灵的手指因为恐惧和紧张而不听使唤，拨号时接连按错了两次，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像锤子一样敲打着她的神经。
终于，电话接通了，响了五六声后，被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接起，是那位邻居大妈。
“喂？哪位啊？”大妈的声音带着午睡被吵醒的慵懒。
玲灵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自己的虎口一下，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自然：“阿姨您好，我是刚才去探望李阿姨的……那个社区志愿者小玲。我们刚回单位，领导关心李阿姨的情况，让我再打个电话问问，她情绪好点了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在回忆，然后大妈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同情：“是小玲啊……李姐她啊，你们走了没多久，就说觉得头晕得厉害，心里慌慌的，像揣了个兔子，气也有点喘不上来。我劝她喝点热水，她说没力气，自己回屋躺下了。唉，肯定是这些天操办丧事，伤心过度，又累着了……这人啊，上了年纪，经不起折腾哟……”
头晕？心慌？气短？
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扎进玲灵的耳朵里！虽然邻居将其归咎于悲伤和劳累，完全是合情合理的解释，但在刚刚得知“污染”可能扩散的当下，任何看似正常的症状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李阿姨的丈夫早逝，儿子在外地，一个人操持婆婆的后事，身心俱疲是事实，但“头晕心慌”的症状，与某种能量侵蚀导致的生理不适之间的界限，在此刻变得模糊不清！
“哦……这样啊……那，那让李阿姨好好休息，我们过两天再去看她。”玲灵勉强维持着语调的平稳，匆匆挂断了电话。
听筒放回座机的瞬间，玲灵像被抽干了力气，后背重重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她……她说李阿姨头晕、心慌，躺下休息了。邻居说是累的……可是，可是这太巧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凌异没有立刻回应。他快步走到相馆临街的厚重木门前，不是简单的合上，而是将内侧老旧的黄铜插销“哐当”一声牢牢插紧！接着，他像一头巡视领地的困兽，逐一检查每一扇窗户的插销是否完好，甚至将厚重的墨绿色窗帘也“唰”地一声拉严实，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光线和窥探。相馆瞬间陷入了一种人为的、令人窒息的昏暗之中。
完成这一切，他才回到工作台前。动作麻利地打开一个锁着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他之前备下的朱砂、黄表纸和一支小号狼毫笔。他没有开灯，就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屏息凝神，用毛笔蘸取鲜红的朱砂，在黄纸上迅速勾勒起来。他的画符手法并不像电影里那般飘逸潇洒，反而有些生涩僵硬，线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力量。他画的是民间流传最广、据说能辟邪安神的“净天地神符”和“护身符”。
很快，两张墨迹未干的符纸画好了。朱砂在昏暗中呈现出一种暗红色的光泽，仿佛拥有生命。凌异将其中一张折成三角形，递给玲灵，语气不容置疑：“贴身放好，任何时候不要离身。”
另一张，他同样折好，塞进了自己衬衫的内侧口袋，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那单薄的黄纸隔着布料传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更像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和仪式感的宣告。
“从现在起，我们自身就是第一道防线。”凌异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异常低沉和严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提高十二分警惕。注意感知身体的任何细微变化——无缘无故的打冷战、突然袭来的疲惫感、耳鸣、幻听、眼前出现莫名的闪光或黑影、情绪上无法控制的低落、焦虑、或者突如其来的暴怒……任何偏离正常状态的迹象，都必须立刻说出来！”
他自己也闭上眼，默默运转起那与生俱来、却如同诅咒般的能力，像扫描仪一样仔细感知着自身的能量场。除了长时间精神紧绷和刚才情绪剧烈波动带来的疲惫与心悸外，暂时没有察觉到那股属于邪恶符号的、阴冷粘腻的能量如同寄生虫般侵入的迹象。但这并不能带来丝毫轻松。也许侵蚀是潜移默化的？也许症状会延迟出现？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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