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翊那番关于老周头血案的警告,如同冰冷的铁水浇在小满心头,让她遍体生寒。彻底放弃透明花糖的念头?斩断与老周头的一切联系?这沉重的枷锁让她几乎窒息。灶间爆炒石螺的香气浓郁扑鼻,却丝毫引不起她的食欲。
“大姐……”小满声音干涩,看向同样面色苍白的惊蛰。
春分紧紧抱着女女,眼中满是后怕与挣扎:“阿满…萧公子说得对,那祸事太大了…咱们家,潭垌乡,真的担不起啊……”
然而,小满眼中那簇倔强的火苗并未完全熄灭。她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清凉的山泉水,狠狠泼在自己脸上。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也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大姐,祸事是老周头的,不是我沈小满的!”她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他造的孽,凭什么要断绝我的生路?凭什么我要为他犯下的错,放弃我自己想出来的东西?!”
她快步走到堂屋窗下,拿起《齐民要术》。书页泛黄卷曲,虫蛀的痕迹清晰可见。她小心翼翼地翻开,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字迹。
“萧翊说得对,我家有这半本书,他观察入微猜到了。但他只猜对了一半!”小满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锐气,“老周头是教了我提纯糖浆、掌握火候让糖浆更剔透的法子,但这只是‘法’!不是他鸿记蜜渍丹枝的‘秘方’!我想要的透明花糖,根子在这里!”
她将书翻到记载谷物和饴糖(麦芽糖)的部分,指着其中一行:“大姐你看!‘煮黑饧法’!‘取黍米一石,炊作饭,调冷热,搅入生麦芽末,滤取汁,复煎……候饧色如漆,搅看有白沙起。’ 这讲的是做黑糖饴!但关键是什么?是‘滤取汁’!是‘复煎’提纯!是观察火候颜色!” 她又快速翻到另一处,“还有这里,‘作白饧法’、‘滤清’、‘候凝’……都强调了去除杂质、追求纯净和凝形!”
小满合上书,目光灼灼:“《齐民要术》里虽无直接做透明硬糖块的方子,但它讲的道理是通的——‘取清’、‘提纯’、‘控火’、‘凝形’! 老周头教我的,不过是更具体地运用了这些道理在蔗糖上!我借鉴的是古书里的智慧,不是他鸿记的秘方!我做的糖块,原料是干净的蔗汁或砂糖,水是自家井水,工坊就是咱家干净的灶间!里面放的是晒干的花草药材,清清白白!这跟当年他用疫水工坊、以次充好、蜜渍丹枝,根本是云泥之别!”
她越说越激动,胸脯起伏:“萧翊怕的是‘牵连’,怕的是‘攀诬’!那我们就做得更清白,更光明正大!让他看看,我沈小满的糖块,是干干净净从《齐民要术》的道理里长出来的,跟老周头的脏污过往没有半点关系!”
惊蛰被妹妹的激烈和条理说得怔住了,眼中的恐惧被一丝动摇取代。是啊,道理是通的……小妹想做的,确实和老周头那要命的贡品不是一回事。
“可是……”春分仍有顾虑,“萧公子他,未必肯信,也未必愿意冒险。”
“那就让他看!”小满斩钉截铁,“用事实说话!虾酱要用他的‘温养法’加速,这透明糖块,我偏要现在就开始试!就用《齐民要术》里‘取清’、‘复煎’的道理,加上我自己琢磨的火候和凝形!不用老周头教的任何一个细节!等我做出来了,拿给他看!让他自己判断,这糖块沾不沾一丝一毫鸿记的腥气!”
她眼中闪烁着强烈的自信和一种豁出去的决心:“至于参股……大姐,你说得对,萧家看不上这点小生意。但我们现在需要他的,不是钱!是他的‘势’!他是京城萧家的嫡子,是丹枝贡的使者!只要他点头,愿意在合适的时机,比如丹枝贡圆满圣上龙颜大悦时,把我们这‘清白干净、源自古法、又新奇雅致’的糖块,当作岭南新巧的土仪带进京,甚至送入宫闱让贵人尝个新鲜。哪怕只是提一句!那对我们来说,就是天大的机会!是鲤鱼跃龙门的敲门砖!这比他自己参股一百份都管用!”
小满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不是担心牵连吗?那我们就把‘清白’二字刻在糖块上!让他亲眼见证我们如何从选料、制糖到凝形,每一步都干干净净,经得起任何人查验!只要他肯为我们背书一次,就一次!搭上丹枝贡的东风,我们这小小的糖块,就有可能卖出‘糖霜价比荔枝’的天价!到时候,谷雨读书的费用,找二姐的银钱、我们买田置业的银子……就都有了着落!”
她抓住惊蛰的手,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光芒:“大姐,这险值得冒!我们不能因为害怕豺狼在暗处窥伺,就永远不敢点灯走路!老周头的祸事是他的,我沈小满的路,我要自己用这《齐民要术》的道理和干净的双手闯出来!萧翊……他必须得信!”
接下来的日子,沈家小院如同上紧了发条。后院墙角,十只陶坛被放入盛着温水的大缸内,按照萧翊的法子开始了“温养”,阿娘负责每日换水。而灶间,则成了小满的“糖坊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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