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舟听到这话，先是重重叹了口气，那口气像是憋在胸口许久，吐出来时都带着几分沉重的浑浊。他指尖死死攥着茶盏，杯沿被按出几道浅浅的印子，指节泛白，连声音都比刚才哑了些：“你这孩子，心思还是这么细…… 罢了，既然你问了，我也不瞒你了，这事憋在我心里快一个月，再不吐出来，我都要憋出病了。”
他垂眸看着杯底沉浮的茶叶，像是在回忆半年前的光景，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迁坟之后头几个月，确实没出什么事 —— 你大伯的绸缎庄多了好几笔大订单，你二伯的茶叶也卖到了京城，我那木作铺也接了个给官府做家具的活计，算下来，咱们兄弟仨都小赚了一笔。我当时还琢磨，难不成真是你大伯找的‘高人’说对了？虽心里仍记着你爷爷的嘱咐，可看着生意顺顺当当，也就没再多想，只当是沾了点机缘。”
“可哪想到，一个月前就出了事。” 时明舟的声音顿了顿，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了那天的场景，眼底泛起几分后怕，“那天是十五，我想着你爷爷原来的墓穴空了这么久，别让野狗刨了，也别遭了雨淋，就拎着竹篮，装着新土和几样祭品，去旧坟地拾掇。刚走到半路，就听见前头传来嘻嘻哈哈的闹声，走近了才看见，是附近村里的几个皮孩子，不知怎么找到了那处空坟，正围着坟旁的枯井嬉闹 —— 有的往井里扔石子，有的趴在井沿上探头探脑，喊着‘谁敢下去摸宝贝’。”
“我刚要上前呵斥，让他们别在这地方胡闹，就见最边上那个穿蓝布褂子的小男孩，脚一滑，‘扑通’一声就栽进井里去了！” 时明舟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很快压低，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我当时魂都飞了，赶紧扯开嗓子喊人，附近种地的农户听见了，跑过来帮着捞。那井看着不深，可底下全是烂泥，捞了好半天才把孩子拉上来 —— 人早就没气了，小脸憋得青紫，嘴唇乌得吓人，手里还紧紧攥着块从井里捞上来的烂木头，上面还沾着青苔。”
“孩子的爹娘赶来时，哭得死去活来，抱着孩子的尸体就要往我身上撞，说‘是你们时家的坟地，凭什么让孩子在这玩，你们要偿命’。” 时明舟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满是无奈和愧疚，“我当时也慌了，想着这事确实跟咱们时家沾点关系，就想好好赔些钱，帮着把孩子安葬了，也算给人家一个交代。可你大伯听说后，连夜赶了过来，说‘不能把事情闹大，传出去会坏了时家的名声，官府要是查起来，还得惹麻烦’。”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愤懑：“他从家里取了五十两银子，硬塞给那对夫妇，还让管家写了字据，逼着他们签字画押，说‘孩子是自己调皮掉井里的，与时家无关，往后不许再提这事’。我当时就急了，跟你大伯吵，说‘这是一条人命，哪能这么潦草打发’，可你大伯说‘我是大哥，就得为整个时家着想’，你二伯也在旁边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让这事影响了生意’。我孤掌难鸣，最后只能看着那对夫妇抱着钱，哭着把孩子抱走了。”
时明舟抬起头，看向时镜知，眼底满是疲惫：“我本以为，拿了钱，签了字据，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打那以后，家里的邪祟就闹得越来越凶 —— 之前只是库房发霉、铺子有黑灰，后来你娘夜里总梦见孩子哭，阿颜也说看见黑影，我这才琢磨过来，那孩子的死，怕是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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