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新祭品
伦敦的雨，总是下得那么不合时宜。
它不像热带暴雨那般酣畅淋漓，也不似江南烟雨那般温婉缠绵。
它是一种绵密而阴冷的渗透，无声地浸湿了石头路面，模糊了玻璃窗，也将一种挥之不去的晦暗情绪，烙印在每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心里。
汤姆·布朗宁警探站在苏格兰场旧档案室的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世界，觉得这雨水仿佛也渗入了他的生活，将他牢牢困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灰暗之中。
档案室里的空气混杂着旧纸张、灰尘和一丝霉味。
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只有尘埃在从百叶窗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柱中缓慢浮动。
调职到这里已经三个月了，从备受瞩目的金融城袭击案调查主力，到如今管理这些蒙尘档案的闲人，落差之大，足以让任何人意志消沉。
官方说法是“鉴于其在之前案件中的巨大精神压力，需进行一段时间的适应性调整与休养”。多么冠冕堂皇！汤姆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他知道，这是掩盖真相的代价。
他们成功阻止了屠杀，击毙了元凶之一，却触碰了某些绝不容许曝光的神经过。
于是，英雄被雪藏，真相被埋入更深的档案袋，与这房间里成千上万的陈年旧案一样，永不见天日。
他机械地整理着文件，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心里却反复回响着那晚的声音——次声波低频的嗡鸣、人群的惊恐尖叫、还有埃文斯教授临死前那诡异而释然的微笑。
以及，艾米·杰瑞医生那张坚韧又带着忧虑的脸庞。她现在在哪里？流亡海外，躲避着那些因她知晓太多而欲除之后快的黑手。
他们偶尔通过极其加密的频道传递简短的信息，报个平安，字里行间却都透着无力与挫败。
唯一的线索，是艾米上次提到的那个在偏远诊所发现的男孩，体内那带有诡异宗教符号的新一代植入物……“三重纱之十字”。那究竟是什么？
桌上的内部通讯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打破了档案室死寂的沉默。汤姆愣了一下，这部电话很少响起，通常只是通知他去取一些新归档——或者说，被抛弃——的无关紧要的案卷。
“布朗宁。”他拿起听筒，声音有些沙哑。
“汤姆？我是马尔科姆，地下室的马尔科姆。”电话那头是档案室的管理员，一个在苏格兰场待了快四十年的老文员，“楼下……刑侦部那边刚归档了一份初步报告，我觉得……有点怪。想着你以前处理过那些‘怪案子’，或许该给你看看。”
汤姆的心轻微一跳。“怪案子？”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自杀案。一个在金融城工作的分析师，昨晚在‘螺旋塔’音乐厅听音乐会时，突然就从包厢跳下去了。现场一团糟。但尸检……嗯，报告里提到死者体内有个奇怪的东西，陶瓷做的，在肾脏位置。标记了‘生物相容性材料’，但来源不明。让我想起……嗯，你之前那个案子的一些传闻。”马尔科姆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小心翼翼。
汤姆的呼吸几乎停止了。旧式生物陶瓷植入物？“圣光号”的早期产品？
它们应该早已停止运作，或是被官方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才对。
“我马上下来。”汤姆放下电话，手指微微颤抖。不是激动，而是一种深切的寒意。
灰烬之下，果然还有余烬在燃烧。
半个地球之外，印度孟买，空气是另一种粘稠。
湿热的海风裹挟着各种气味——香料、油炸食物、垃圾、汗水、还有无处不在的汽车尾气——扑面而来，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生命气息。
艾米·杰瑞穿着不起眼的当地服装，用头巾半遮着脸，穿行在达拉维贫民窟迷宫般狭窄潮湿的巷道里。
这里与伦敦是天壤之别。
巨大的贫富差距、惊人的密度、顽强的生命力，一切都显得那么原始而真实。
但她无心欣赏这异国风情。她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找到那个男孩。
根据她之前千方百计查到的零星信息，那个体内被植入带有“三重纱之十字”符号生物陶瓷片的男孩，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这片巨大的贫民窟。
他是一名孤儿，或者说，被遗弃者，之前在一家小诊所接受过所谓的“免费慈善医疗”。
艾米找到那家诊所时，它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些毫无价值的医疗垃圾。
唯一的线索，是邻居提到的一个“总给穷孩子看病的好心慈善组织”。
几天徒劳无功的打听，几乎让她绝望。
这里的面孔换得太快，每个人都为生存奔波，无人在意一个孤儿的去向。
直到今天，一个在街边玩铁圈的小男孩，在接过艾米给他的糖果后，含糊地指了指贫民窟更深处的地方。
“‘天使之手’的人有时会来，”他说，“他们带生病的人去打针，在旧水管厂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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