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下,幽深漆黑的某处海域357号潜艇正在进行着惊心动魄的生死搏弈。
强劲的海水渗透耐压壳体激射而出,早已把褚少友浇淋的透彻,一通疯狂的旋紧满舱室的阀门后早已是筋疲力竭,此时的他背靠水密门坐下,无力地任由无情又贪婪的海水漫溢到自己的胸口。
随着水位的快速上升导致存留的空间愈发有限,在低温与缺氧这双重绞索勒紧下,褚少友大口喘息着也浑身哆嗦着,此时这位潜艇老兵已经进入了意识模糊状态,突然间那些过往的点滴好似闪现银幕的画面一般交替着在脑海里浮现……
而此刻被他“赶出”八号舱室的年轻战士仍然在用自己的拳头狠扎圆形的水密门,因为从眼前的门被关闭的一刹那他就明白了这位老兵的意图了,奈何非常时刻,机器的轰鸣声、嘈杂的海水喷射声混合在一起完全掩盖了他的无助与不甘……
潜艇钢壁在深海压强下发出哀鸣,像是母亲在淮安老宅摇动的那架纺车,吱呀声混着童年夏夜的蝉鸣。
那个午后好像也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奥!想起来了,那是1988年4月12日,首次独立完成航路计算考核,顺利地成为成为一名合格的潜艇导航兵……
海水漫过下巴时,褚少友忽然看清舱壁裂纹的形状——像极了他给女儿画的运河简图。
去年休探亲假,五岁女儿趴在他的膝头,用蜡笔在作业本背面涂鸦:爸爸的大船游过外婆桥。此刻那些稚嫩笔触正在眼前晃动,与狰狞的裂缝渐渐重合。
防水手表的夜光指针指向凌晨三点。他想起入伍那年母亲连夜赶制的千层底布鞋,针脚细密如潜艇铆钉。老人站在村口老槐树下,蓝布头巾被江风吹得像鼓起的帆。这画面随咸涩海水涌进鼻腔,刺痛感竟比缺氧更甚。
随着派出去抢修小队反馈回各舱段处险情况的稳定和好转,赵东生悬浮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心窝!
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让这位汉子恍惚间感觉时间已过了好几个世纪那么久远,而后背沁出的汗水早把贴身的衬衫给浸湿。
赵东生攥着损毁的传声筒,掌心被金属毛刺扎出血珠,方才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了一丝。
而指挥舱的深度计则缓缓遏止住先前了疯狂旋转的势头,仪表盘闪烁的红光映亮了舱壁的《潜艇兵守则》,红光映衬下的赵东生一脸的肃穆,他明白357号已安然地脱离了当前的困境,但险情依然没有彻底解除,因为他很清楚,越是这种劫后余生的侥幸心态越容易对可能再次发生的危机缺乏准确的判断和有效的应对,因为这漆黑冷寂的世界无时无刻不在用它极端的手段碾碎一切敢于蔑视它的外来存在。
赵东生只是暗暗喘息了一下,刚刚那股由胸腔迸发的浑浊之气差点让他憋死,这会吐纳一通后整个人立马清爽了许多。
与此同时八号舱内的水位早已漫过胸膛直抵脖颈位置,褚少友越发感觉呼吸急促,在他模糊的意识里,从眼前逐一划过的一帧帧影像刻录着他人生整个轨迹。在透彻的水里一张泛黄全家福照片缓缓沉入舱底,穿透斑驳晃动的微光隐隐约约可见,“1985年春褚家三代于清江浦石码头合影”的字样,背景里运煤船正穿过闸桥,前面的一众人等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又知足的笑容,照片背面有行褪色钢笔字:守好大家,才有小家。
冰冷的世界里,一切气息都戛然而止,海水早已灌满了整个八号舱室。
当深度计最终停在189米,所有舱室传来密封完成的报告。赵东生死死盯着声呐屏上的海底山脉轮廓,发现某处岩层反射波数值趋于稳定——这说明357号潜艇航线经过一番紧急修定后,已驶出危险水域。
只是原本是褚少友坚守的岗位现在换了人,年轻的面庞依然透露出那般冷毅的神情和专注。
赵东生只是瞟了一眼,立马扭转头来,手里的传话器传出一连串新的操作指令。
只是这名平素以冷硬无情着称的汉子眼角却悄然划落几滴泪珠,透过朦胧的水雾,那个身板敦实嘴里应着“保证完成任务”的水兵正英姿飒爽地站立在自己的面前……
港区广播突然播放《军港之夜》,炊事班长老吴正忙着剁鱼呢,再过一会儿就到晚饭时间了,一想到自己烧的菜总是被这群小伙子们一扫而光就备感份外踏实,特别是那个叫褚少友的特别爱吃自己烧的糖醋鱼块,还总是开玩笑说要跟自己学厨艺呢,嗨!这有啥难的,只要他想学自己就肯教!
奇怪的是从早到晚老王的眼皮就跳个不停也不知道咋回事了?
哎!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切着菜,人手不够,包括自己在内才6个人,动作不快点是会误事的!
这不,案板下压着褚少友上周写的请假条,日期栏空着,事由处画了个扎羊角辫的小人。油污浸透的纸角微微卷起,像极了透过潜艇了望镜看到海面卷起朵朵破碎的浪花。
那小伙子说好了等有空了就来崔事班帮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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